习气宜预思化导也。湘中民情。夙称浑朴。兵兴以后。大半从戎。国家得其死力。削平大难。而地方风气。因以大变。淮南亦然。亨以为席百战之余威。而加以骄淫之气。势必难靖。见在功成宿将乡居。度必有潜移默化之妙。亨读诗至秦风集注。有云秦人之俗。大抵尚气概。先勇力。忘生轻死。然本其初而论之。岐丰之地。文王用之以兴。二南之化。盖由雍州水深土厚。其民厚重质直。以善导之。则易以兴起而笃于仁义。吾于湘淮亦云。宜及时化导。若不及时化导。深恐习气渐染。流獘必多。此根本之地。似觉不无可忧者十也。凡此十可忧。读书之暇。偶一念及。深为寒心。盖尝静思其所由致。而熟筹其所由弭。自古醇厚之风。百年培之不足。一旦败之有余。 本朝 列圣相承。一切胥从根本培植。法良美意。远迈汉唐。近因军务繁兴。大开保举之例。一时得人最盛。而风气之败实由于此。州县羞为。人人妄徼督抚之幸。数百金不满意。人人隐怀巨万之想。亨抚时兴感。追忆从前。醇浇大异。见在军务告竣。保举停止。而风气猝难救转。凡十可忧之所由致者。盖如此也。
咸丰八九年间。亨挈家转徙。静观时变。尝思预有以弭之。以为人心所以正。风俗所以厚。人才所以成。罔不由学。前此学术败坏。酿成乱阶。当今日而思奏功。功成而无后祸。端须整顿学术。自古创业而不由学。必无以端本善则。数传而后。獘端将百出。唐之太宗是也。守成而不由学。必无以肃清乱源。数年之后。乱端将四起。唐之肃宗代宗是也。遐想乾隆嘉庆年间。家给人足。风醇俗美。治平之盛。几于唐虞。亨身沐德化。饮水思源。盖由顺治康熙创业之始。 圣君贤相。专一讲究朱子正学。故立国大体。创始制度。尽美尽善。传之数百年。永无流獘。可见治法必由治道。治道必由正学。远征之异代如彼。近稽之 本朝如此。其已然之效。盖有历历不爽者。即如粤匪乱起。东南半壁。人人宁为大清民而死。不甘从贼而生。英雄豪杰。耻为贼用。此岂能幸致与。亨壮年读书。专务穷经。而以 钦定七经为主。其间异说纷纭。凡经 御案折衷。罔不意味深长。道理归于至当。久之渐次读及学政全书。又久之恭读朱子全书 御制序文。仰见崇儒重道。确宗朱子。其间穷理以致其知。反躬以践其实。 圣训可以模范百世。论者徒称羡 本朝真切爱士爱民。而不知由于创业之始。 圣君贤相。专一讲究朱子正学。故能灼见民为邦本本固邦寍道理。不为一切歧途所惑。嗜欲所夺。功效所由。不可诬也。今 国家中兴。名为守成。无异创业。粤匪捻匪回匪。蔓延十七省。数年之间。一概荡平。武功可谓极盛。然以武功定天下。要必以文德安天下。文德者何。学术是也。亨不揣愚贱。辄为 国家求长治久安之策。深愿执事奏请 朝廷。恭奉国初为法。大端治道之本。 朝廷知学。自能慎择师傅。辅导 圣德。 圣主知学。自能正身为天下先。所有立法用人。自能克去己私。一出于公。内而宰辅外而督抚知学。自能正身为属吏倡。所有因革黜陟。自能从民生起见。毫无不明不公之处。毫无瞻顾迟疑之意。大小臣工知学。自能诚心为国。晓然共知民为邦本。一以民生为心。凡有益于民生者。极力兴之。有害于民生者。极力除之。不至于急迫。亦不至于因循。大小臣工。本真切爱民之隐。正身率物。士庶自然风动。无烦家喻户晓。自内而外。由上及下。罔不知学。有治人。又有治法。而所谓十可忧者。自默消潜化于不知不觉之中矣。
伏惟 皇上登极。立正奸佞典刑。军兴以来。专任曾侯相。一切放大员。皆密 旨下询。而后施行。九年山东丁抚军奏闻奄竖一案。立即就地正法。今岁岁曾侯相捐馆。立起彭宫保出山巡阅水师。揣 朝廷用意。似觉不徒巡阅水师。兼资弹压东南。即执事忽于往岁调任苏抚。与江督切近。 朝廷似亦有意。凡 宸衷默运之处。盖具有知仁勇全德。故能知明处当如此。且 登极之始。首择师傅。倭中堂等朝夕辅导。度 朝廷于学术。当早视为立国第一义。大臣幸遇 圣明如此。诚能破除安常习故意见。而进以法 祖之义。必当立蒙 嘉奖采用。特患见不及。或虽见及。而不为 朝廷一陈明耳。往岁亨旅寓皖省。其时执事职任方伯。约束州县十余条。拔良吏游子岱于政绩未着之先。即此一二端。足征素蕴。然而其时上有督抚。分位所在。终难直行己志。兹则可以直行己志矣。论者谓回匪未靖。海氛方烈。当以富国强兵为要图。然自古圣贤处变之道。总以内固根本为首务。根本为何。学术是已。学术者。人心所以正。风俗所以醇。人才所以成者也。人才盛。不以富国强兵为事。而国之富。兵之强。无一不由于此。何患内讧。何患外侮。论者又谓整顿学术一论。意在治本。未免旷日持久。见在治标方亟。不宜缓图。不知君相学问。在实事上辨是非。在此心上辨公私。此志一定。立见整顿。无旷日持久之可言。即如十可忧中。有须奏闻而权不在己者。有无俟奏闻可以直行者。亨以为宜一面分别可否奏闻。一面就力所能及整顿。整顿一事。可以少为斯民分忧。即是整顿学术中一端。所争只在实事上辨是非。在此心上辨公私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