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天而不及地。颂以告神明也,未有歌其所不祭,祭其所不歌也。今祭地於北郊,独歌天而不歌地,岂有此理哉?臣以知周之世祀上帝,则地在焉。歌天而不歌地,所以尊上帝,故其序曰‘郊祀天地也’。议者乃谓合祭天地,始於王莽,以为不足法。臣窃谓礼当论其是非,不当以人废。光武皇帝,亲诛莽者也,尚采用元始合祭故事。谨按《後汉书 郊祀志》:建武二年,初制郊兆於洛阳,为圜丘八阶,中又为重坛,天地位其上,皆南乡,西上。此则汉世合祭天地之明验也。又按《水经注》,伊水东北至洛阳县圜丘东,大魏郊天之所,准汉故事,为圜丘坛八阶,中又为重坛,天地位其上。此则魏世合祭天地之明验也。唐睿宗将有事於南郊,贾曾议曰:‘有虞氏黄帝而郊喾,夏后氏黄帝而郊鲧。郊之与庙,皆有也。於庙,则祖宗合食於太祖;於郊,则地群望皆合食於圜丘,以始祖配享。盖有事之大祭,非常祀也。’《三辅故事》:‘祭於圜丘,上帝、后土位皆南面。’则汉尝合祭矣。’时褚无量、郭山恽等皆以曾言为然。明皇天宝元年二月,敕曰:‘凡所祠享,必在躬亲,朕不亲祭,礼将有阙。其皇地宜就南郊合祭。’是月二十日,合祭天地於南郊,自後有事於圜丘皆合祭。此则唐世合祭天地之明验也。今议者欲冬至祀天,夏至祀地,盖以为用周礼也。臣请言周礼与今礼之别。古者,一岁祀天者二,明堂享帝者一,四时迎气者五,祭地者二,享宗庙者四,此十五者,皆天子亲祭也。而又朝日、夕月、四望、山川、社稷、五祀及群小祀之类,亦皆亲祭此周礼也。太祖皇帝受天眷命,肇造宋室,建隆初郊,先享宗庙,乃祀天地。自真宗以来,三岁一郊,必先有事景灵宫享太庙,乃祀天地,此国朝之礼也。夫周之礼亲祭如彼其多,而岁岁行之,不以为难;今之礼亲祭如此其少,而三岁一行,不以为易,其故何也?古者,天子出入,仪物不繁,兵卫甚简,用财有节,而宗庙在大门之内,朝诸侯,出爵赏,必於太庙,不止时祭而已。天子所治不过王畿千里,唯以斋祭礼乐为政事,能守此则天下服矣。是故岁岁行之,率以为常。至於後世,海内为一,四方万里,皆听命於上,机务之繁,亿万倍於古,日力有不能给。自秦汉以来,天子仪物日以滋多,有加无损,以至於今,非复如古之简易也。今之所行,皆非周礼。三年一郊,非周礼也;先郊二日而告原庙,一日而祭太庙,非周礼也;郊而肆赦,非周礼也;优赏诸军,非周礼也;自后妃以下至文武官皆得荫补亲属,非周礼也;自宰相、宗室以下至百官皆有赐赉,非周礼也。此皆不改,而独於地,则曰‘周礼不当祭於圜丘,’此何义也哉?议者必又曰:‘夏至不能行礼,则遣官摄祭,亦有故事。’此非臣之所知也。《周礼 大宗伯》,若王不与祭祀,则摄位。郑氏注曰:‘王有故,则代行其祭事。’贾公彦疏曰:‘有故,谓王有疾及哀惨皆是也。’然则摄事非安吉之礼。後世人主不能岁岁亲祭,故命有司行事,其所从来久矣。若亲郊之岁,遣官摄事,是无故而用有故之礼也。议者必又曰:‘省去繁文末节,则一岁可以再郊。’臣将应之曰:‘古者,以亲郊为常礼,故无繁文;今世以亲郊为大礼,则繁文有不能省也。若帷城、幔屋,盛夏则有风雨之虞。陛下自宫入庙,自庙出郊,冠通天,乘大辂,日中而舍,百官卫兵暴露於道,铠甲具装,人马喘汗,皆非夏至所能堪也。王者父事天,母事地,不可偏异。事天则备,事地则简,是於父母有隆杀也,岂得以为繁文末节而一切欲省去乎?国家养兵,异於前世。自唐之时,未有军赏,犹不能岁岁亲祠,天子出郊,兵卫不可简省,大辂一动,必有赏给。今三年一郊,倾竭帑藏,犹恐不足,郊赉之外,岂有复加。若一年再赏,国力将何以给?分而与之,人情岂不失望?’议者必又曰:‘三年一祀天,又三年一祭地。’此又非臣之所知也。三年一郊,已为疏阔,若独祭地而不祭天,是因事地而愈疏於事天。自古未有六年一祀天者。如此,则典礼愈坏,欲复古而背古益远,神必不顾享,非所以为礼也。议者必又曰:‘当郊之岁,以十月神州之祭易夏至方泽之祀,则可以免方暑举事之患。’此又非臣之所知也。夫所以议此者,为欲举从周礼也。今以十月易夏至,以神州代方泽,不知此周礼之经邪,变礼之权邪?若变礼从权而可,则合祭圜丘何独不可乎?十月亲祭地,十一月亲祭天,先地後天,古无是礼。而一岁再郊,军国劳费之患,尚未免也。议者必又曰:‘当郊之岁,以夏至祀地於方泽,上不亲郊,而通权火,天子於禁中望祀。’此又非臣之所知也。《书》之望秩,《周礼》之四望,《春秋》之三望,皆谓山川在四郊者,故远望而祭也。今所在之处,俯则见地,而云望祭,是为京师不见地乎?此六议者,合祭可否之决也。夫汉之郊礼,尤与古戾,唐亦不能如古。本朝祖宗钦崇祭祀,儒臣礼官讲求损益,非不知圜丘、方泽皆亲祭之为是也,盖以时不可行,是故参酌古今,上合典礼,下合时宜,较其所得,已多於汉唐矣。天地、宗庙之祭,皆当岁遍。今不得岁遍,是故遍於三年当郊之岁,又不能於一岁之中再举大礼,是故遍於三日。此皆因时制宜,虽圣人复起,不能易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