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、厉伤之,吾舍鲁何矣?鲁之郊、非礼也,周公其衰矣!杞之郊也,禹也;宋之郊也,契也,是天子之事守也(先祖法度,子孙所当守)。”
横渠张氏曰:“杞、宋之郊,则为其二王之後也。鲁用天子之礼乐,必是成王之意不敢臣周公,即以二王之後待鲁,然而非周公本意也。以成王尊德乐道之心则善矣,伯禽不当受,故曰‘鲁之郊非礼也’。‘周公其衰’者,谓周公必不飨其祀。”
三山林氏曰:“《春秋》郊、望之旨,《三传》诸儒之说无得之者,无他,知求小礼而昧於大礼故也。《经》书郊者九,皆为有故而书,非因卜不吉而废郊,则因牲死伤而废郊,又有不待卜之吉而特郊者,虽牛之死伤而必郊者。因卜不吉而废郊,则若僖三十一年夏四月,成十年夏四月,襄公七年夏四月、十一年夏四月是也。因牲死伤而废郊者,则若宣三年正月,成七年正月是也。有不待卜之吉而特郊者,则若成十七年九月辛丑用郊是也。有牛虽死伤而必郊者,则若定十五年正月,哀元年春正月是也。先儒之说,不过罪其屡卜与其养牲不谨尔。不知圣人书郊,乃恶其非礼之大者,至屡卜之渎、养牲之慢,非《春秋》所责也。学者欲究圣人之旨,先当断鲁郊之当否,未暇及其琐琐也。夫子伤周之衰,礼乐自诸侯出,其言鲁之郊、,则有‘周公其衰’之叹。岂有天子郊天,诸侯亦郊;天子望祀山川,诸侯亦望;天子祖之所出,诸侯亦!使诸侯亦可行,则圣人不以礼乐自诸侯出为伤。自夫子没,汉儒不知道者,但见《春秋》书鲁祭祀多天子之礼,始妄设周赐礼乐之说,所以诸儒不以鲁郊为非,舍其非礼之大者,求其不合礼之小者。鲁人既僭窃礼乐,罪莫重焉,就使无四卜、五卜渎礼之过,则可以郊乎,否乎?又使养牲必谨,不至死伤,则亦可郊乎,否乎?鲁人郊、望无时可也,何区区者之足论?然周郊以冬至,而鲁用之於启蛰;天子四望,而鲁三之。名为後时降杀,但窃郊、望之名,已有罪矣。譬如商贾冠师儒之冠,庶人服卿相之服,望其容饰,已知其非分越制也。予谓《春秋》所书之旨,正以有故而不郊者为幸,无故而郊者为大罪也。季氏旅於泰山,夫子曰:‘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!’泰山有知,必不享季氏之祭,矧上帝而可谄乎?宜乎至於三卜、四卜、五卜不从,鼷鼠屡食其牛,可见天心之不享也。鲁人曾不知得罪於天,虽屡卜不从而犹三望,虽牛死而改卜牛,甚者至於用郊,可知僭拟之心不能自已,下破王制,上拂天心,其罪为大也。圣人发愤作《春秋》,书其因变故而不郊者仅如此,其馀非卜不从,牛死伤而肆意於僭者,又不知其几也。深味圣师之旨,曰‘犹三望’,曰‘乃免牲’,其深矣乎!其微矣乎!学者思之。”
蒋氏曰:“鲁不得用天子礼乐,是成王过赐,而伯禽受之非也。夫以伯禽受之为非,而成王之时,礼典未坏,不应有是过赐之事。识者又从而为之说曰:‘赐非成王,是周之末王赐之也。昔者,鲁惠公使宰请郊庙之礼於天子,天子使史角往止之。使成王之世而鲁己郊,则惠公奚请?惠公之请,殆由平王以下也。’是说然矣。自今言之,圣人观周道而伤幽、厉,论郊,而衰周公,则重祭赐鲁,岂盛时贤君事?其出於衰世天子、诸侯无疑也。故圣人耻鲁之事,而因及杞、宋之郊。杞之郊也,存禹後也;宋之郊也,存商後也,是宜以禹、契而配天。周祀未绝,鲁以周公配天,於周公能无愧於后稷、太王、王季、文王乎?是周公之所弗居,故曰‘祝嘏莫敢易其常告,是谓大假。’假亦大也。祭之始也,祝以主人之辞而告神;祭之终也,嘏以神之辞而致福於主。今以诸侯僭天子之祭事,不因其常告,则忠孝报反之义、名称位号之别,将有所紊乱变更而失其宜矣。”
按:先儒论鲁郊祀之非,如林少颖谓《三传》所讥,舍其非礼之大者,求其不合礼之小者,其论正矣;然遂以为非出於成王之命,特汉儒见《春秋》所书,鲁祭祀多僭天子之礼,始妄设周赐礼乐之说,至蒋氏遂直以为出於惠公之请,则愚未敢以为然。盖春秋之际,虽诸侯不无上僭,然苟非如楚及吴、越之流,介处蛮貊,自放於礼义之外者,则亦不敢奄然以天子之制自居。虽以五伯盛时,晋侯之请隧,楚子之问鼎,如襄王及王孙满尚能引正义以责之,不闻晋、楚之君遽至於用隧而求鼎也。僭郊之事,大於请隧问鼎矣,惠公当平王之时,王室虽弱,其陵夷不至於後来之甚,鲁又素为秉周礼之国,夫子尝称其一变可以至道,孰谓惠公於是时而敢以僭郊为请?王使史角止之而不从,鲁由此而僭郊,则惠公之暴横无君,过於晋文、楚庄矣,决不然也。横渠以为成王之意不敢臣周公,故以二王之後待鲁,而命以礼乐,特伯禽不当受,此说得之。《明堂位》:“成王以周公为有勋劳於天下,命鲁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,是以鲁君孟春乘大路,载弧、,十有二旒,日月之章,祀帝於郊,配以后稷,天子之礼也。’《祭统》:“昔者,周公旦有勋劳於天下,成王、康王追念周公勋劳,而欲尊鲁,故锡以重祭。外祭则郊社是也,内祭则大尝是也。”夫所谓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者,如乐用宫悬,舞用八佾,以天子所以祭其祖者用之於周公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