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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1-文献通考-元-马端临-第1418页

非初学所可语。《春秋》虽公其纪载,而策书亦非民庶所得尽窥。故《易象》、《春秋》韩宣子鲁始得见之,则诸国之教未必尽备六者。盖自夫子删定赞系笔削之馀,而後传习滋广,经术流行。夫子既广其传而又虑其所敝,故有此言。然入其国即知其教,非见远察微者不能也;观其教即防其失,非虑远防微者不能也。
《庄子 天下篇》:古之人其备乎!配神明,醇天地,育万物,和天下,泽及百姓,明於本数,系於末度,六通四辟,小大精粗,其运无乎不在。其明而在数度者,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。其在於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者,邹鲁之士、绅先生多能明之。《诗》以道志,《书》以道事,《礼》以道行,《乐》以道和,《易》以道阴阳,《春秋》以道名分。其数散於天下而设於中国者,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。天下大乱,贤圣不明,道德不一,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。譬如耳目鼻口,皆有所明,不能相通。犹百家众技也,皆有所长,时有所用。虽然,不该不遍,一曲之士也。判天下之美,析万物之理,察古人之全,寡能备於天地之美,称神明之容。是故内圣外王之道,“ウ而不明,郁而不发”,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。悲夫!百家往而不反,必不合矣!後世之学者,不幸不见天地之纯、古人之大体,道术将为天下裂。
按:庄生之时,六籍未经秦火,其书具在也,而诸子百家,各以其说舛驰而淆乱之,是以有ウ而不明,郁而不发之忧。周以荒唐谬悠之言著书,盖亦百家之一也,而此段议论诚醇正,无异圣贤之格言。东坡谓庄子盖助孔子者,於此见之。所谓“後之学者,不幸不见天地之纯、古人之大体,道术将为天下裂”。似逆知将有坑焚之祸,而深悲之矣。呜呼!
秦始皇三十四年,丞相李斯上书曰:“异时诸侯并争,厚招游学。今天下已定,法令出一,百姓当家则力农工,士则学习法令。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,以非当世,惑乱黔首,相与非法教,人闻令下,则各以其学议之,入则心非,出则巷议,夸主以为名,异趣以为高,率群臣以造谤。如此弗禁,则主势降乎上,党与成乎下。禁之便。臣请史官非秦记者烧之。非博士官所职,天下有藏《诗》、《书》、百家语者,皆诣守尉杂烧之。有敢偶语《诗》、《书》者弃市。以古非今者族。吏见知而不举,与同罪。令下三十日不烧,黥为城旦。所不去者,医药、卜筮、种树之书。若欲学法令,则以吏为师。”制曰:“可。”
魏人陈馀谓孔鲋曰:“秦将灭先王之籍,而子为书籍之主,其危哉!”子鱼曰:“吾为无用之学,知吾者惟友。秦非吾友,吾何危哉?吾将藏之以待其求,求至,无患矣。”
夹氵祭郑氏曰:陆贾,秦之巨儒也。郦食其,秦之儒生也。叔孙通,秦时以文学召待诏博士。数岁,陈胜起,二世召博士、诸儒生三十馀人而问其故,皆引《春秋》之义以对。是则秦时未尝不用儒生与经学也。况叔孙通降汉时,自有弟子百馀人,齐、鲁之风亦未尝替。故项羽既亡之後,而鲁为守节礼义之国。则知秦时未尝废儒,而始皇所坑者,盖一时议论不合者耳。
又曰:萧何入咸阳,收秦律令图书,则秦亦未尝无书籍也。其所焚者,一时间事耳!後世不明经者,皆归之秦火,使学者不睹全书,未免乎疑以传疑。然则《易》固为全书矣,何尝见後世有明《易》之人哉!臣向谓“秦人焚书而书存,诸儒穷经而经绝”,盖为此发也。《诗》有六亡篇,乃“六笙”诗,本无辞;《书》有逸篇,仲尼之时已无矣。皆不因秦火。自汉以来书籍,至於今日,百不存一二,非秦人亡之也,学者自亡之耳。
按:秦虽出自於西戎,然自非子、秦仲以来,有国於丰、岐者数百年。春秋之时,盟会聘享,接於诸侯,《秦誓》纪於《书》,《车邻》、《小戎》之属列於《诗》,其声名文物盖蔼然先王之遗风矣。今下令焚《诗》、《书》,而曰“史官非秦记皆烧之”,则《秦誓》、《秦风》亦秦记也,独非《诗》、《书》乎?李斯者,袭流血刻骨之故智,而佐之以人头畜鸣之伪辩,固世所羞称者。然斯学於荀卿,卿之道,盖祖述六经,宪章仲尼者也,是其初亦自儒者法门中来。然则始皇既非声教不通之编夷而骤有中华,李斯亦非椎朴少文之俗物而盲处高位,今乃以焚灭经籍、坑戮儒生为经国之远猷者,其说有二:曰愧,曰畏。愧则愧其议己也,畏则畏其害己也。自载籍以来,《诗》、《书》所称桀有暴德而天下归殷,纣有暴德而天下归周,幽、厉有暴德而周室东迁,浸微浸灭,五霸迭兴,七雄分据。始皇既已习闻其说矣,今虽诿曰:“德兼三皇,功过五帝”,而其所行,则袭桀、纣、幽、厉之迹耳,夫岂不自知之?而儒者记纂,明以语人曰:如是而兴,如是而亡,不啻烛照、数计龟卜而示後来以轨范。盖始皇之所愧而畏者此也。自夫子历聘列国,孟氏以儒术游於诸侯,思济天下之溺而引时君於当道者,至拳拳也;虽不肯枉道以求售,然思济天下之溺,至拳拳也。继而苏、张之徒,专以口舌干时君,虽其所持者诡遇之术,妾妇之道,与孔、孟之学如黑白薰莸之相反,然其汲汲皇皇、求以用世之意则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