淮南,以机为郎中令,迁尚书中兵郎,转殿中郎。赵王伦辅政,引为相国参军。豫诛贾谧功,赐爵关中侯。伦将篡位,以为中书郎。伦之诛也,齐王冏以机职在中书,九锡文及禅诏疑机与焉,遂收机等九人付廷尉。赖成都王颖、吴王晏并救理之,得减死徙边,遇赦而止。
  初机有骏犬,名曰黄耳,甚爱之。既而羁寓京师,久无家问,笑语犬曰:“我家绝无书信,汝能赍书取消息不?”犬摇尾作声。机乃为书以竹筒盛之而系其颈,犬寻路南走,遂至其家,得报还洛。其后因以为常。时中国多难,顾荣、戴若思等咸劝机还吴,机负其才望,而志匡世难,故不从。
  冏既矜功自伐,受爵不让,机恶之,作《豪士赋》以刺焉。其序曰:
  夫立德之基有常,而建功之路不一。何则?修心以为量者存乎我,因物以成务者系乎彼。存乎我者,隆杀止乎其域;系乎彼者,丰约惟所遭遇。落叶俟微飙以陨,而风之力盖寡;孟尝遭雍门以泣,而琴之感以末。何哉?欲陨之叶无所假烈风,将坠之泣不足烦哀响也。是故苟时启于天,理尽于人,庸夫可以济圣贤之功,斗筲可以定烈士之业。故曰“才不半古,功已倍之”,盖得之于时世也。历观今古,徼一时之功而居伊、周之位者有矣。
  夫我之自我,智士犹婴其累;物之相物,昆虫皆有此情。夫以自我之量而挟非常之勋,神器晖其顾眄,万物随其俯仰,心玩居常之安,耳饱从谀之说,岂识乎功在身外,任出才表者哉!且好荣恶辱,有生之所大期,忌盈害上,鬼神犹且不免,人主操其常柄,天下服其大节,故曰天可仇乎。而时有玄服荷戟,立乎庙门之下,援旗誓众,奋于阡陌之上,况乎世主制命,自下裁物者乎!广树恩不足以敌怨,勤兴利不足以补害,故曰代大匠斫者必伤其手。且夫政由宁氏,忠臣所以慷慨;祭则寡人,人主所不久堪。是以君奭怏怏,不悦公旦之举;高平师师,侧目博陆之势。而成王不遣嫌吝于怀,宣帝若负芒刺于背,非其然者欤?
  嗟乎!光于四表,德莫富焉。王曰叔父,亲莫昵焉。登帝天位,功莫厚焉。守节没齿,忠莫至焉。而倾侧颠沛,仅而自全,则伊生抱明允以婴戮,文子怀忠敬而齿剑,固其所也。因斯以言,夫以笃圣穆亲,如彼之懿,大德至忠,如此之盛,尚不能取信于人主之怀,止谤于众多之口,过此以往,恶睹其可!安危之理,断可识矣。又况乎饕大名以冒道家之忌,运短才而易圣哲所难者哉!身危由于势过,而不知去势以求安;祸积起于宠盛,而不知辞宠以招福。见百姓之谋己,则申宫警守,以崇不畜之威;惧万方之不服,则严刑峻制,以贾伤心之怨。然后威穷乎震主,而怨行乎上下,众心日陊,危机将发,而方偃仰瞪眄,谓足以夸世,笑古人之未工,忘己事之已拙,知曩勋之可矜,暗成败之有会。是以事穷运尽,必有颠仆;风起尘合,而祸至常酷也。圣人忌功名之过己,恶宠禄之逾量,盖为此也。
  夫恶欲之大端,贤愚所共有,而游子殉高位于生前,志士思垂名于身后,受生之分,惟此而已。夫盖世之业,名莫盛焉;率意无违,欲莫顺焉。借使伊人颇览天道,知尽不可益,盈难久持,超然自引,高揖而退,则巍巍之盛,仰邈前贤,洋洋之风,俯观来籍,而大欲不止于身,至乐无愆乎旧,节弥效而德弥广,身逾逸而名逾劭。此之不为,而彼之必昧,然后河海之迹堙为穷流,一匮之衅积成山岳,名编凶顽之条,身厌荼毒之痛,岂不谬哉!故聊为赋焉,庶使百世少有悟云。
  冏不之悟,而竟以败。
  机又以圣王经国,义在封建,因采其远指,著《五等论》曰:
  夫体国经野,先王所慎,创制垂基,思隆后叶。然而经略不同,长世异术。五等之制,始于黄、唐,郡县之治,创于秦、汉,得失成败,备在典谟,是以其详可得而言。
  夫王者知帝业至重,天下至广。广不可以偏制,重不可以独任。任重必于借力,制广终乎因人。故设官分职,所以轻其任也;并建伍长,所以弘其制也。于是乎立其封疆之典,裁其亲疏之宜,使万国相维,以成盘石之固;宗庶杂居,而定维城之业。又有以见绥世之长御,识人情之大方,知其为人不如厚己,利物不如图身;安上在于悦下,为己存乎利人。故《易》曰“悦以使人,人忘其劳”,孙卿曰“不利而利之,不如利而后利之利也”。是以分天下以厚乐,则己得与之同忧;飨天下以丰利,而己得与之共害。利博而恩笃,乐远则忧深,故诸侯享食土之实,万国受传世之祚。夫然,则南面之君各务其政,九服之内知有定主,上之子爱于是乎生,下之礼信于是乎结,世平足以敦风,道衰足以御暴。故强毅之国不能擅一时之势,雄俊之人无所寄霸王之志。然后国安由万邦之思化,主尊赖群后之图身,譬犹众目营方,则天网自昶;四体辞难,而心膂获乂。盖三代所以直道,四王所以垂业也。
  夫盛衰隆弊,理所固有,教之废兴,系乎其人,原法期于必谅,明道有时而暗。故世及之制弊于强御,厚下之典漏于末折,侵弱之衅遘自三委,陵夷之祸终乎七雄。昔成汤亲照夏后之鉴,公旦目涉商人之戒,文质相济,损益有物。然五等之礼,不革于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