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兵以守,文荣曰:“守城不如守江,团风、煤炭、鸭蛋诸洲,浅不及马腹,纵之飞渡,而坐守孤城,非策也。”当事不从。贼果从团风渡江,陷武昌县。县无人,贼出营樊口,文荣军洪山寺扼之。既,敛兵入城,以他将代守。贼全军由鸭蛋洲毕渡,抵洪山,守将亦退入城。文荣以武胜门当贼冲,偕故相贺逢圣协守,贼攻之不能下。
监军参政王扬基时已擢右佥都御史,巡抚承天、德安二郡,未闻命,尚驻武昌。见势急,与推官傅上瑞诡言有事汉阳,开门遁去,人情益汹汹。先是,楚王出资募兵,应募者率蕲、黄溃卒及贼间谍,至是开文昌、保安二门纳贼。文荣方出斗还,阖城扉不及,跃马大呼,杀三人。贼攒槊刺之,洞胸死。有硃士鼎者,起家武进士,为巡江都司。城陷被执,贼喜其勇敢,欲大用之。戟手大骂,贼断其右手,乃以左手染血洒贼,贼又断之,不死。贼退,令人缚笔于臂,能作楷字。招集旧卒,训练如常。
徐学颜,字君复,永康人。母疾,祷于天,请以身代。夜梦神人授药,旦识其形色,广觅之,得荆沥,疾遂愈。父为中城兵马指挥,忤权要人下吏。学颜三疏讼冤,所司格不上,遍叩诸公卿莫为雪,将置重辟。学颜号泣争于刑部,不能得,至啮臂血溅于庭,乃获释归。推所居大宅让其弟,尚义疏财,族党德之。崇祯三年建东宫,诏举孝友廉洁、博物洽闻可励俗维风者,有司以学颜应,寝不行。十二年以恩贡生授楚府左长史,引义匡辅,王甚敬之。十五年冬,诸司长官及武昌知府、江夏知县并以朝觐行,学颜摄江夏事,缮修守具。楚府新募兵,即令学颜将之。明年五月晦,新军内叛,城陷。学颜格斗,断左臂,大骂不屈,为贼支解,一家二十余人殉之。通判固安李毓英亦举家自缢。
武昌知县邹逢吉被害。同死者,武昌卫经历汪文熙、巡检戴良瑄及僧官一人,俱骂贼不屈,腰斩。贼既陷武昌,分兵陷属邑,于是嘉鱼知县霍山王良鉴、蒲圻知县临川曾栻俱抗节死。事闻,学颜赠佥事,毓英等赠恤有差。
冯云路,字渐卿,黄冈人。好学励行,年三十,即弃诸生,从贺逢圣讲学,遂寓居武昌,著书数百卷。崇祯三年,巡按御史林鸣球荐其贤,并上所著书,不用。及贼将渡江,云路贻书逢圣曰:“在内,以宁湖为止水。在外,以汉江为汩罗。”宁湖者,云路谈经处也。城既陷,乘桴入宁湖。贼遣使来聘,遥应曰:“我平生只读忠孝书,未尝读降贼书也。”遂投湖死。从游诸生汪延陛亦死焉。
其同邑熊寔,字渭公,亦移居武昌。喜邵子《皇极书》,颇言未来事。十六年元旦,尽以所撰《性理格言》、《图书悬象》、《大易参》诸书付其季弟,曰:“善藏之。”城破前一日,贻书云路,言“明日当觅我某树下。”及期行树傍,贼追至,跃入荷池以死。
有诸生明睿者,江夏人。城破,贼独不入其门。睿慨然曰:“安有父母之邦覆,而偷生苟活者!”语家人:“速从我入井,否则速去。”于是妻及二子、二女并诸婢以次投井。睿笑曰:“吾今旷然无累矣。”从容榜诸门,赴井死,时人号为明井。
先是,贼陷黄冈,诸生易道暹者,字曦侯。好学尚气节,居深山中,积书满家。贼氛渐逼,道暹惜所积书,又以己所著书多,不忍弃,逡巡未行。及贼至,子为瑚急奉母走青峰岩,道暹携幼子为琏担事以行。遇贼,绐曰:“余书贾也。贼笑曰:“汝易曦侯,何绐我。”道暹曰:“若既知我,当听我一言,慎毋杀人焚庐舍。”贼曰:“若身不保,尚为他人言耶!”道暹厉色叱贼,贼怒杀之。为琏请代,贼并杀之。未几,为瑚亦被杀。
时黄陂诸生傅可知亦以叱贼死。可知幼丧父,卧柩下三年。六十丧母,啜粥三年。黄陂陷,被执,可知年已逾八十。贼悯其老不杀,俾养马,叱曰:“我为士数十年,肯役于贼耶!”延颈就刃,贼杀之。
蔡道宪,字元白,晋江人。崇祯十年进士。为长沙推官。地多盗,察豪民通盗者,把其罪而任之。盗方劫富家分财,收者已至。召富家还所失物,皆愕不知所自。恶少年闭户谋为盗,启户,捕卒已坐其门,惊逸去。吉王府宗人恣为奸,道宪先治而后启王。王召责之,抗声曰:“今四海鼎沸,寇盗日滋。王不爱民,一旦铤而走险,能独与此曹保富贵乎?”王悟,谢遣之。
十六年五月,张献忠陷武昌,长沙大震。承天巡抚王扬基率所部千人,自岳州奔长沙。道宪请还驻岳州,曰:“岳与长沙脣齿也,并力守岳则长沙可保,而衡、永亦无虞。”扬基曰:“岳,非我属也。”道宪曰:“弃北守南,犹不失为楚地。若南北俱弃,所属地安在?”扬基语塞,乃赴岳州。及贼入蒲圻,即遁去。湖广巡抚王聚奎远驻袁州,惮贼不敢进。道宪亦请移岳,聚奎不得已至岳,数日即徙长沙。道宪曰:“贼去岳远,可缮城以守。彼犯岳,犹惮长沙援。若弃岳,长沙安能独全。”聚奎不从。贼果以八月陷岳州,直犯长沙。先是,巡按御史刘熙祚令道宪募兵,得壮丁五千训练之,皆可用。至是亲将之,与总兵官尹先民等扼罗塘河。聚奎闻贼逼,大惧,撤兵还城。道宪曰:“去长沙六十里有险,可栅以守,毋使贼逾此。”又不从。
时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