旬日之内,驿骑敦促,相望于路,扶疾至京师。
延英中谢,奏曰:“臣前时待罪宰相,智术短浅,有负弼谐。陛下特贷刑书,曲全腰领。臣期于死报泉壤,不望生叩玉阶。复拜龙颜,实臣荣幸。然臣比婴衰疾,伏枕累年,形骸虽存,生意都尽。平居勉强,御事犹疏。况比尪羸,宁胜重委?国祚方泰,英彦盈庭,岂以朽腐之人,再尘机务!臣力疾一拜殿庭,乞陛下许臣自便。”因鸣咽流涕。纬久疾,拜蹈艰难,上令中使止之,改容轸念。令阁门使送纬中书视事。不旬日,沙陁次河中,同州王行约入京师谋乱,天子出幸石门。纬从驾至莎城,疾渐危笃,先还京城。九月,卒于光德里第,赠太尉。
纬家尚节义,挺然不屈。虽权势燻灼,未尝假以恩礼。大顺初,天武都头李顺节恃恩颇横,不期年领浙西节度使,俄加平章事。谢日,台吏申中书,称天武相公衙谢,准例班见百僚。纬判曰:“不用立班。”顺节粗暴小人,不闲朝法,盛饰趋中书,既见无班,心甚怏怏。他日因会,顺节微言之。纬曰:“必知公慊也。夫百辟卿士,天子庭臣也,比来班见宰相,以辅臣居班列之首,奉长之义也。公握天武健兒,而于政事受百僚班见,意自安乎?必若须此仪,俟去‘都头’二字可也。”顺节不敢复言。其秉礼不回,多此类也。
孔氏自元和后,昆仲贵盛,至正卿、方镇者六七人,未有为宰辅者,至纬始在鼎司。
子崇弼,亦登进士第,仕至散骑常侍。
韦昭度,字正纪,京兆人。祖縃,父逢。昭度,咸通八年进士擢第。乾符中,累迁尚书郎、知制诰,正拜中书舍人。从僖宗幸蜀,拜户部侍郎。中和元年,权知礼部贡举。明年,以本官同平章事,兼吏部尚书。
昭宗即位,阆州刺史王建攻陈敬瑄于成都,隔绝贡奉。乃以昭度检校司空、同平章事、成都尹、剑南西川节度招抚宣慰等使。昭度赴镇,敬瑄不受代。诏东川顾彦朗与王建合势讨之。昭度为行营招讨。卒岁,止拔汉州。王建谓昭度曰:“相公劳师弊众,远事蛮夷。访闻京洛以东,群侯相噬,祸难未已。朝廷不治,腹心之疾也。相公宜亟还京师,咨谋匡合,平定两河,国家之利也。敬瑄小丑,以日月制之,擒之必矣!此事责建可办。”昭度然之,奏请还都。昭度未及京师,建以重兵守剑门,急攻成都下之。杀敬瑄,自称留后。昭度还,以检校司空充东都留守。召还,为右仆射。
景福二年冬,宰相杜让能为凤翔所杀,复委昭度知政事,与李谿并命。时宰相崔昭纬专政,恶李谿之为人。降制日,令知制诰刘崇鲁哭麻以沮之。谿上表论列,天子待谿益厚。明年春,复命谿同平章事,昭纬不胜其忿。
先是,邠州王行瑜求为尚书令,昭度奏议云:“国朝已来,功如郭子仪,未省曾兼此官。”乃赐号“尚父”。崔昭纬宗人铤,曾为行瑜从事,朝廷每降制敕,不便于昭纬者,即令铤诉于行瑜,俾上章论列。朝旨小有依违,即表章不逊。至是李谿入拜。昭纬谓铤曰:“前时尚父之命已行,而昭度沮之,今又引谿同列。此人奸纤,惑上视听,宗社不宁。恐复有杜太尉之事。”行瑜与李茂贞上章言:“命相非其人,惧危宗社。”天子优诏晓谕,言谿有才。其年五月,行瑜、茂贞、华州韩建以兵入觐,面奏昭度、李谿之奸邪,请加谴逐。制敕未行,三镇兵害昭度于都亭驿。及行瑜诛,降制复其官爵,令其家收葬。
崔昭纬,清河人也。祖庇,滑州酸枣县尉。父巘,鄂州观察使。昭纬进士及第。昭宗朝,历中书舍人、翰林学士、户部侍郎、同平章事。性奸纤,忌前达。内结中人,外连籓阃。属朝廷微弱,每托援以凌人主。昭宗明察,心不能堪。以诱召三镇将兵诣阙,贼杀宰辅内臣,帝深切齿。会太原之师诛行瑜,罢相,授右仆射。后又以托附汴州,再贬梧州司马。寻降制曰:
崔昭纬顷居内署,粗著微劳。擢于侍从之司,委以燮调之任。不能忠贞报国,端慎处身。潜交结于奸臣,致漏泄于机事。星霜累换,匡辅蔑闻。尔罪一也。
又快其私忿,辄恣阴谋。托崔铤之险巇,连行瑜之计画,遂致称兵向阙,怙众胁君。故宰臣韦昭度、李谿并以无辜见害,几危宗社,显辱君亲。尔罪二也。
及行瑜败灭,京国甫安,而乃自惧欺诬,别谋托附。又于籓阃,潜请荐论,不唯苟免罪愆,兼亦再希任用。贪荣冒宠,僭滥无厌,败俗伤风,贤愚共鄙。尔罪三也。
又将厚赂,欲结诸王,轻侮我宪章,玷渎我骨肉。货财之数,文字具存。赖诸王作朕腹心,嫉其蠹害,尽将昭纬情款,兼其亲吏姓名,直具奏闻,拒其求托。昭纬曾居宰辅,久历清崇,但欲逞其回邪,都不顾其事体。观其识见,实骇听闻。尔罪四也。
自奸邪既露,情状难容。尚示宽刑,未行严宪,投于荒裔,冀其自新。而不能退省过尤,恭承制命,速赴贬所,用守常规。而犹自务宴安,寻闻所在留驻;搅扰籓镇,侮慢朝章。曾无禀畏之心,可验苞藏之计。罔知愆咎,唯谤朝廷。尔罪五也。
朕以恩泽者,帝王之雨露,弄法者,邦国之雷霆;无雨露则庶物不荣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