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宴集贤院,故事,官重者先饮,说曰:“吾闻儒以道相高,不以官阀为先后。太宗时修史十九人,长孙无忌以元舅,每宴不肯先举爵。长安中,与修《珠英》,当时学士亦不以品秩为限。”于是引觞同饮,时伏其有体。中书舍人陆坚以学士或非其人,而供拟太厚,无益国家者,议白罢之。说闻曰:“古帝王功成,则有奢满之失,或兴池观,或尚声色。今陛下崇儒向道,躬自讲论,详延豪俊,则丽正乃天子礼乐之司,所费细而所益者大。陆生之言,盖未达邪。”帝知,遂薄坚。
说尝自为其父碑,帝为书其额曰:“呜呼,积善之墓。”说殁后,帝使就家录其文,行于世。开元后,宰相不以姓著者,曰燕公云。大历中,诏配享玄宗庙廷。子均、垍、埱。
均亦能文。自太子通事舍人累迁主爵郎中、中书舍人。开元十七年,说授左丞相,校京官考,注均考曰:“父教子忠,古之善训,王言帝载,尤难以任。庸以嫌疑,而挠纪纲?考上下。”当时亦不以为私。后袭燕国公,累迁兵部侍郎,以累贬饶、苏二州刺史。久之,复为兵部侍郎。
自以己才当辅相,为李林甫所抑,林甫卒,倚陈希烈,冀得其处。既而杨国忠用事,希烈罢,而均为刑部尚书。坐垍,贬建安太守。还,授大理卿,居常觖望不平。禄山盗国,为伪中书令。肃宗反正,兄弟皆论死。房琯闻之,惊曰:“张氏灭矣。”乃见苗晋卿,营解之。帝亦顾说有旧,诏免死,流合浦。建宫初,赠太子少傅。子濛,事德宗,为中书舍人。
垍尚宁亲公主。时说居中秉政,均为舍人,诸父光为银青光禄大夫,荣盛冠时。玄宗眷垍厚,即禁中置内宅,侍为文章,珍赐不可数。均供奉翰林,而垍以所赐夸均,均曰:“此妇翁遗婿,非天子赐学士也。”垍尝为帝赞礼,举止都雅,帝悦之。因幸内宅,顾垍曰:“希烈辞宰相,孰可代者?垍错愕,未得对。帝曰:“无易吾婿。”垍顿首谢。会贵妃闻,以语国忠,国忠恶之,及希烈罢,荐韦见素代之,垍始怨上。
天宝十三载,禄山入朝,以破奚、契丹功,求平章事,国忠曰:“禄山有军功,然不识字,与之,恐四夷轻汉。”乃止。及还范阳,诏高力士饯滻坡,力士归曰:“禄山内郁郁,若知欲相而不行者。”帝以语国忠,国忠曰:“所告者必张垍。”帝怒,尽逐其兄弟,以均守建安,而垍为卢溪郡司马,埱自给事中为宜春郡司马。岁中,还,垍为太常卿。
帝西狩至咸阳,唯韦见素、杨国忠、魏方进从。帝谓力士曰:“若计朝臣当孰至者?”力士曰:“张垍兄弟世以恩戚贵,其当即来。房琯有宰相望,而陛下久不用,又为禄山所器,此不来矣。”帝曰:“未可知也。”后琯至,召见流涕。帝抚劳,且问:“均、垍安在?”琯曰:‘臣之西,亦尝过其家,将与偕来。均曰:“马不善驰,后当继行。’然臣观之,恐不能从陛下矣。”帝嗟怅,顾力士曰:“吾岂欲诬人哉?均等自谓才器亡双,恨不大用,吾向欲始全之,今非若所料也。”垍遂与希烈皆相禄山,垍死贼中。
赞曰:说于玄宗最有德,及太平用事,纳忠惓惓,又图封禅,发明典章,开元文物彬彬,说力居多。中为奸人排摈,几不免,自古功名始终亦几希,何独说哉!至子以利遽败其家。若瑰、颋再世称贤宰相,盛矣!
列传第五十一 魏卢李杜张韩
魏知古,深州陆泽人。方直有雅才,擢进士第。以著作郎修国史,累迁卫尉少卿,检校相王府司马。神龙初 ,为吏部侍郎,以母丧解。服除,为晋州刺史。睿宗立,以故属拜黄门侍郎,兼修国史。
会造金仙、玉真观,虽盛夏,工程严促,知古谏曰:“臣闻‘古之君人,必时视人之所勤,人勤于食则百事废’。故曰‘不作无益害有益’。又曰‘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’。《礼》:‘季夏之月,树木方盛,无有斩伐,不可以兴土功。’此皆兴化立治、为政养人之本也。今为公主造观,将以树功祈福,而地皆百姓所宅,卒然迫逼,令其转徙,扶老携幼,剔椽发瓦,呼嗟道路。乖人事,违天时,起无用之作,崇不急之务,群心震摇,众口藉藉。陛下为人父母,欲何以安之?且国有简册,君举必记,言动之微,可不慎欤!愿下明诏,顺人欲,除功役,收之桑榆,其失不远。”不纳。复谏曰:“自陛下戡翦凶逆,保定大器,苍生颙颙,以谓朝有新政。今风教颓替日益甚,府藏空屈,人力劳敝,营作无涯,吏员浸增,诸司试补、员外、检校官已赢二千,太符之帛为殚,太仓之米不支。臣前请停金仙、玉真,讫亦未止。今前水后旱,五谷不立,繇兹向春,必甚饥馑,陛下欲何方以赈之?又突厥于中国为患自久,其人非可以礼义诚信约也。虽遣使请婚,恐豺狼之心,弱则顺伏,强则骄逆,月满骑肥,乘中国饥虚,讲亲际会,窥犯亭鄣,复何以防之?”帝嘉其直,以左散骑常侍同中书门下三品。玄宗在春宫,又兼左庶子。
先天元年,为侍中。从猎渭川,献诗以讽,手制褒答,并赐物五十段。明年,封梁国公。窦怀贞等诡谋乱国,知古密发其奸,怀贞诛,赐封二百户,物五百段。玄宗恨前赏薄,手敕更加百户,旌其著节。是冬,诏知东都吏部选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