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首梁军,梁围解。天子虽得出,然梁遂劫东迁而唐亡,茂贞非惟亡唐,亦自困矣。
及梁太祖即位,诸侯之强者皆相次称帝,独茂贞不能,但称岐王,开府置官属,以妻为皇后,鸣梢羽扇视朝,出入拟天子而已。茂贞居岐,以宽仁爱物,民颇安之,尝以地狭赋薄,下令搉油,因禁城门无内松薪,以其可为炬也,有优者诮之曰:“臣请并禁月明。”茂贞笑而不怒。
初,茂贞破杨守亮取兴元,而邠、宁、鄜坊皆附之,有地二十州,其被梁围也,兴元入于蜀;开平已后,邠、宁、鄜、坊入于梁,秦、凤、阶、成又入于蜀;当梁末年,所有七州而已。
庄宗已破梁,茂贞称岐王,上笺以季父行自处。及闻入洛,乃上表称臣,遣其子从严来朝。庄宗以其耆老,甚尊礼之,改封秦王,诏书不名。同光二年,以疾卒,年六十九,谥曰忠敬。
从严为人柔而善书画,茂贞承制拜从严彰义军节度使。茂贞卒,拜凤翔节度使。魏王继岌征蜀,为供军转运应接使。蜀平,继岌遣从严部送王衍,行至凤翔,监军使柴重厚拒而不纳,从严遂东至华州,闻庄宗之难乃西归。明宗入立,闻重厚尝拒从严,遣人诛之。从严上书,言重厚守凤翔,军民无所扰,愿贷其过。虽不许,士人以此多之。历镇宣武、天平。从严有田千顷、竹千亩在凤翔,惧侵民利,未尝省理,凤翔人爱之。废帝起凤翔,将行,凤翔人叩马乞从严。废帝入立,复以从严为凤翔节度使,卒年四十九。
○韩建
韩建,字佐时,许州长社人也。少为蔡州军校,隶忠武军将鹿晏弘。从杨复光攻黄巢于长安,巢已破,复光亦死,晏弘与建等无所属,乃以麾下兵西迎僖宗于蜀,所过攻劫。行至兴元,逐牛丛,据山南。已而不能守,晏弘东走许州,建乃奔于蜀,拜金吾卫将军。僖宗还长安,建为潼关防御使、华州刺史。华州数经大兵,户口流散,建少贱,习农事,乃披荆棘,督民耕植,出入闾里,问其疾苦。建初不知书,乃使人题其所服器皿床榻,为其名目以视之,久乃渐通文字。见《玉篇》,喜曰:“吾以类求之,何所不得也。”因以通音韵声偶,暇则课学书史。是时,天下已乱,诸镇皆武夫,独建抚缉兵民,又好学。荆南成汭时冒姓郭,亦善缉荆楚。当时号为“北韩南郭”。
大顺元年,以兵属张浚伐晋,浚败,建自含山遁归。河中王重盈死,诸子珂、珙争立,晋人助珂,建与王行瑜、李茂贞助珙。昭宗不许,建等大怒,以三镇兵犯京师。昭宗见建等责之,行瑜、茂贞惶恐战汗不能语,独建前自陈述。乃杀宰相韦昭度、李磎等,谋废昭宗。会晋举兵且至,建等惧,乃还。晋兵问罪三镇,兵傅华州,建登城呼曰:“弊邑未常失礼于大国,何为见攻?”晋人曰:“君以兵犯天子,杀大臣,是以讨也。”已而与晋和。
乾宁三年,李茂贞复犯京师,昭宗将奔太原,次渭北,建遣子允请幸华州。昭宗又欲如鄜州,建追及昭宗于富平,泣曰:“籓臣倔强,非止茂贞,若舍近畿而巡极塞,乘舆渡河,不可复矣!”昭宗亦泣,遂幸华州。
是时,天子孤弱,独有殿后军及定州三都将李筠等兵千馀人为卫,以诸王将之。建已得昭宗幸其镇,遂欲制之,因请罢诸王将兵,散去殿后诸军,累表不报。昭宗登齐云楼,西北顾望京师,作《菩萨蛮辞》三章以思归,其卒章曰:“野烟生碧树,陌上行人去。安得有英雄,迎归大内中?”酒酣,与从臣悲歌泣下,建与诸王皆属和之。建心尤不悦,因遣人告诸王谋杀建、劫天子幸佗镇。昭宗召建,将辨之,建称疾不出,乃遣诸王自诣,建不见。请送诸王十六宅,昭宗难之。建乃率精兵数千围行宫,请诛李筠。昭宗大惧,遽诏斩筠,悉散殿后及三都卫兵,幽诸王于十六宅。昭宗益悔幸华,遣延王戒丕使于晋,以谋兴复。戒丕还,建与中尉刘季述诬诸王谋反,以兵围十六宅,诸王皆登屋叫呼,遂见杀。昭宗无如之何,为建立德政碑以慰安之。
建已杀诸王,乃营南庄,起楼阁,欲邀昭宗游幸,因以废之而立德王裕。其父叔丰谓建曰:“汝陈、许间一田夫尔,遭时之乱,蒙天子厚恩至此,欲以两州百里之地行大事,覆族之祸,吾不忍见,不如先死!”因泣下歔欷。李茂贞、梁太祖皆欲发兵迎天子,建稍恐惧,乃止。光化元年,昭宗还长安,自为建画像,封建颍川郡王,赐以铁券。建辞王爵,乃封建许国公。
梁太祖以兵向长安,遣张存敬攻同州,建判官司马鄴以城降,太祖使鄴召建,建乃出降。太祖责建背己,建曰:“判官李巨川之谋也。”太祖怒,即杀巨川,以建从行。
昭宗东迁,建从至洛,昭宗举酒属太祖与建曰:“迁都之后,国步小康,社稷安危,系卿两人。”次何皇后举觞,建蹑太祖足,太祖乃阳醉去。建出,谓太祖曰:“天子与宫人眼语,幕下有兵仗声,恐公不免也。”太祖以故尤德之,表建平卢军节度使。
太祖即位,拜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太祖性刚暴,臣下莫敢谏诤,惟建时有言,太祖亦优容之。太祖郊于洛,建为大礼使。罢相,出镇许州,太祖崩,许州军乱,见杀,年五十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