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。虽其尽忠劳心,时有补益,而恃功矜宠,威福自出,旁无贤人君子之助,其独见之虑,祸衅所生,至于臣主俱伤,几灭其族,斯其可哀者也。
  重诲尝出,过御史台门,殿直马延误冲其前导,重诲怒,即台门斩延而后奏。是时,随驾子军士桑弘迁,殴伤相州录事参军;亲从兵马使安虔,走马冲宰相前导。弘迁罪死,虔决杖而已。重诲以斩延,乃请降敕处分,明宗不得已从之,由是御史、谏官无敢言者。
  宰相任圜判三司,以其职事与重诲争,不能得,圜怒,辞疾,退居于磁州。硃守殷以汴州反,重诲遣人矫诏驰至其家,杀圜而后白,诬圜与守殷通谋,明宗皆不能诘也。而重诲恐天下议己因取三司积欠二百余万,请放之,冀以悦人而塞责,明宗不得已,为下诏蠲除之。其威福自出,多此类也。
  是时,四方奏事,皆先白重诲然后闻。河南县献嘉禾,一茎五穗,重诲视之曰:“伪也。”笞其人而遣之。夏州李仁福进白鹰,重诲却之,明日,白曰:“陛下诏天下毋得献鹰鹞,而仁福违诏献鹰,臣已却之矣。”重诲出,明宗阴遣人取之以入。佗日,按鹰于西郊,戒左右:“无使重诲知也!”宿州进白兔,重诲曰:“兔阴且狡,虽白何为!”遂却而不白。
  明宗为人虽宽厚,然其性夷狄,果于杀人。马牧军使田令方所牧马,瘠而多毙,坐劾当死,重诲谏曰:“使天下闻以马故,杀一军使,是谓贵畜而贱人。”令方因得减死。明宗遣回鹘侯三驰传至其国。侯三至醴泉县,县素僻,无驿马,其令刘知章出猎,不时给马,侯三遽以闻。明宗大怒,械知章至京师,将杀之,重诲从容为言,知章乃得不死。其尽忠补益,亦此类也。
  重诲既以天下为己任,遂欲内为社稷之计,而外制诸侯之强。然其轻信韩玫之谮,而绝钱镠之臣;徒陷彦温于死,而不能去潞王之患;李严一出而知祥贰,仁矩未至而董璋叛;四方骚动,师旅并兴,如投膏止火,适足速之。此所谓独见之虑,祸衅所生也。
  钱镠据有两浙,号兼吴越而王,自梁及庄宗,常异其礼,以羁縻臣属之而已。明宗即位,镠遣使朝京师,寓书重诲,其礼慢。重诲怒,未有以发,乃遣其嬖吏韩玫、副供奉官乌昭遇复使于镠。而玫恃重诲势,数凌辱昭遇,因醉使酒,以马箠击之。镠欲奏其事,昭遇以为辱国,固止之。及玫还,返谮于重诲曰:“昭遇见镠,舞蹈称臣,而以朝廷事私告镠。”昭遇坐死御史狱,乃下制削夺镠官爵,以太师致仕,于是钱氏遂绝于唐矣。
  潞王从珂为河中节度使,重诲以谓从珂非李氏子,后必为国家患,乃欲阴图之。从珂阅马黄龙庄,其牙内指挥使杨彦温闭城以叛。从珂遣人谓彦温曰:“我遇汝厚,何苦而反邪?”报曰:“彦温非叛也,得枢密院宣,请公趋归朝廷耳!”从珂走虞乡,驰骑上变。明宗疑其事不明,欲究其所以,乃遣殿直都知范氲以金带袭衣、金鞍勒马赐彦温,拜彦温绛州刺史,以诱致之。重诲固请用兵,明宗不得已,乃遣侍卫指挥使药彦稠、西京留守索自通率兵讨之,而诫曰:“为我生致彦温,吾将自讯其事。”彦稠等攻破河中,希重诲旨,斩彦温以灭口。重诲率群臣称贺,明宗大怒曰:“朕家事不了,卿等不合致贺!”从珂罢镇,居清化里第。重诲数讽宰相,言从珂失守,宜得罪,冯道因白请行法。明宗怒曰:“吾兒为奸人所中,事未辨明,公等出此言,是不欲容吾兒人间邪?”赵凤因言:“《春秋》责帅之义,所以励为臣者。”明宗曰:“皆非公等意也!”道等惶恐而退。居数日,道等又以为请,明宗顾左右而言他。明日,重诲乃自论列,明宗曰:“公欲如何处置,我即从公!”重诲曰:“此父子之际,非臣所宜言,惟陛下裁之。”明宗曰:“吾为小校时,衣食不能自足,此兒为我担石灰,拾马粪,以相养活,今贵为天子,独不能庇之邪!使其杜门私第,亦何与公事!”重诲由是不复敢言。
  孟知祥镇西川,董璋镇东川,二人皆有异志,重诲每事裁抑,务欲制其奸心,凡两川守将更代,多用己所亲信,必以精兵从之,渐令分戍诸州,以虞缓急。二人觉之,以为图己,益不自安。既而遣李严为西川监军,知祥大怒,斩严;又分阆州为保宁军,以李仁矩为节度使以制璋,且削其地,璋以兵攻杀仁矩。二人遂皆反。唐兵戍蜀者,积三万人,其后知祥杀璋,兼据两川,而唐之精兵皆陷蜀。
  初,明宗幸汴州,重诲建议,欲因以伐吴,而明宗难之。其后户部尚书李钅粦得吴谍者言:“徐知诰欲举吴国以称籓,愿得安公一言以为信。”鏻即引谍者见重诲,重诲大喜以为然,乃以玉带与谍者,使遗知诰为信,其直千缗。初不以其事闻,其后逾年,知诰之问不至,始奏贬鏻行军司马。已而捧圣都军使李行德、十将张俭告变,言:“枢密承旨李虔徽语其客边彦温云:‘重诲私募士卒,缮治甲器,欲自伐吴。又与谍者交私。’”明宗以问重诲,重诲惶恐,请究其事。明宗初颇疑之,大臣左右皆为之辨,既而少解,始告重诲以彦温之言,因廷诘彦温,具伏其诈,于是君臣相顾泣下。彦温、行德、俭皆坐族诛。重诲因求解职,明宗慰之曰:“事已辨,慎无措之胸中。”重诲论请不已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