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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-新五代史-宋-欧阳修-第175页

山以攻城。城中熔铜铁汁挥之,中者辄烂堕。德威拒守百余日,庄宗遣李嗣源、阎宝、李存审等救之。契丹数为嗣源等所败,乃解去。
  契丹比他夷狄尤顽傲,父母死,以不哭为勇,载其尸深山,置大木上,后三岁往取其骨焚之,酹而呪曰:“夏时向阳食,冬时向阴食,使我射猎,猪鹿多得。”其风俗与奚、靺鞨颇同。至阿保机,稍并服旁诸小国,而多用汉人,汉人教之以隶书之半增损之,作文字数千,以代刻木之约。又制婚嫁,置官号。乃僭称皇帝,自号天皇王。以其所居横帐地名为姓,曰世里。世里,译者谓之耶律。名年曰天赞。以其所居为上京,起楼其间,号西楼,又于其东千里起东楼,北三百里起北楼,南木叶山起南楼,往来射猎四楼之间。契丹好鬼而贵日,每月朔旦,东向而拜日,其大会聚、视国事,皆以东向为尊,四楼门屋皆东向。
  庄宗讨张文礼,围镇州。定州王处直惧镇且亡,晋兵必并击己,遣其子郁说契丹,使入塞以牵晋兵。郁谓阿保机曰:“臣父处直使布愚款曰:故赵王王镕,王赵六世,镇州金城汤池,金帛山积,燕姬赵女,罗绮盈廷。张文礼得之而为晋所攻,惧死不暇,故皆留以待皇帝。”阿保机大喜。其妻述律不肯,曰:“我有羊马之富,西楼足以娱乐,今舍此而远赴人之急,我闻晋兵强天下,且战有胜败,后悔何追?”阿保机跃然曰:“张文礼有金玉百万,留待皇后,可共取之。”于是空国入寇。郁之召契丹也,定人皆以为后患不可召,而处直不听。郁已去,处直为其子都所废。阿保机攻幽州不克,又攻涿州,陷之。闻处直废而都立,遂攻中山,渡沙河。都告急于庄宗。庄宗自将铁骑五千,遇契丹前锋于新城,晋兵自桑林驰出,人马精甲,光明烛日。虏骑愕然,稍却,晋军乘之,虏遂散走,而沙河冰薄,虏皆陷没。阿保机退保望都。会天大雪,契丹人马饥寒,多死,阿保机顾卢文进以手指天曰:“天未使我至此。”乃引兵去。庄宗蹑其后,见其宿处,环秸在地,方隅整然,虽去而不乱,叹曰:“虏法令严,盖如此也!”
  契丹虽无所得而归,然自此颇有窥中国之志,患女真、渤海等在其后,欲击渤海,惧中国乘其虚,乃遣使聘唐以通好。同光之间,使者再至。庄宗崩,明宗遣供奉官姚坤告哀于契丹。坤至西楼而阿保机方东攻渤海,坤追至慎州见之。阿保机锦袍大带垂后,与其妻对坐穹庐中,延坤入谒。阿保机问曰:“闻尔河南、北有两天子,信乎?”坤曰:“天子以魏州军乱,命总管令公将兵讨之,而变起洛阳,凶问今至矣。总管返兵河北,赴难京师,为众所推,已副人望。”阿保机仰天大哭曰:“晋王与我约为兄弟,河南天子,即吾兒也。昨闻中国乱,欲以甲马五万往助我兒,而渤海未除,志愿不遂。”又曰:“我兒既没,理当取我商量,新天子安得自立?”坤曰:“新天子将兵二十年,位至大总管,所领精兵三十万,天时人事,其可得违?”其子突欲在侧曰:“使者无多言,蹊田夺牛,岂不为过!”坤曰:“应天顺人,岂比匹夫之事。至如天皇王得国而不代,岂强取之邪?”阿保机即慰劳坤曰:“理正当如是尔!”又曰:“吾闻此兒有宫婢二千人,乐官千人,放鹰走狗,嗜酒好色,任用不肖,不惜人民,此其所以败也。我自闻其祸,即举家断酒,解放鹰犬,罢散乐官。我亦有诸部乐官千人,非公宴不用。我若所为类吾兒,则亦安能长久?”又谓坤曰:“吾能汉语,然绝口不道于部人,惧其效汉而怯弱也。”因戒坤曰:“尔当先归,吾以甲马三万会新天子幽、镇之间,共为盟约,与我幽州,则不复侵汝矣。”阿保机攻渤海,取其扶余一城,以为东丹国,以其长子人皇王突欲为东丹王。已而阿保机病死,述律护其丧归西楼,立其次子元帅太子耀屈之。坤从至西楼而还。
  当阿保机时,有韩延徽者,幽州人也,为刘守光参军,守光遣延徽聘于契丹。延徽见阿保机不拜,阿保机怒,留之不遣,使牧羊马。久之,知其材,召与语,奇之,遂用以为谋主。阿保机攻党项、室韦,服诸小国,皆延徽谋也。延徽后逃归,事庄宗,庄宗客将王缄谮之,延徽惧,求归幽州省其母。行过常山,匿王德明家。居数月,德明问其所向,延徽曰:“吾欲复走契丹。”德明以为不可,延徽曰:“阿保机失我,如丧两目而折手足,今复得我,必喜。”乃复走契丹。阿保机见之,果大喜,以谓自天而下。阿保机僭号,以延徽为相,号“政事令”,契丹谓之“崇文令公”,后卒于虏。
  耀屈之后更名德光。葬阿保机木叶山,谥曰大圣皇帝,后更其名曰亿。德光立三年,改元曰天显,遣使者以名马聘唐,并求碑石为阿保机刻铭。明宗厚礼之,遣飞胜指挥使安念德报聘。定州王都反,唐遣王晏球讨之。都以蜡丸书走契丹求援,德光遣秃馁、荝剌等以骑五千救都,都及秃馁击晏球于曲阳,为晏球所败。德光又遣惕隐赫邈益秃馁以骑七千,晏球又败之于唐河。赫邈与数骑返走,至幽州,为赵德钧所执,而晏球攻破定州,擒秃馁、荝剌,皆送京师。明宗斩秃馁等六百余人,而赦赫邈,选其壮健者五十余人为“契丹直”。
  初,阿保机死,长子东丹王突欲当立,其母述律遣其幼子安端少君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