鸿不荅。妻乃跪黙下请曰:“窃闻夫子高义,简斥数妇,妾亦偃蹇数夫矣。
今而见择,敢不请罪。”鸿曰:“吾欲裘褐之人,可与俱隐深山者尔。今乃衣绮缟,傅粉墨,岂鸿所愿哉?”妻曰:“以观夫子之志耳。妾自有隐居之服。”乃更为椎髻,着布衣,操作而前。鸿大喜曰:“此真梁鸿妻也。能奉我矣!”字之曰德曜,*[名]*孟光。
居有顷,妻曰:“常闻夫子欲隐居避患,今何为默默?无乃欲低头就之乎?”鸿曰:“诺。”乃共入霸陵山中,以耕织为业,咏诗书,弹琴以自娱。仰慕前世高士,而为四皓以来二十四人作颂。
因东出关,过京师,作五噫之歌曰:“陟彼北芒兮,噫!顾览帝京兮,噫!宫室崔嵬兮,噫!人之劬劳兮,噫!辽辽未央兮,噫!”肃宗闻而非之,求鸿不得。乃易姓运期,名耀,字侯光,与妻子居齐鲁之闲。
有顷,又去适吴。将行,作诗曰:“逝旧邦兮遐征,将遥集兮东南。心惙怛兮伤悴,志菲菲兮升降。欲乘策兮纵迈,疾吾俗兮作谗。竞举枉兮措直,咸先佞兮唌唌。*(聊)*固靡臱兮独建,冀异州兮尚贤。聊逍摇兮遨嬉,缵仲尼兮周流。傥云鷪兮我悦,遂舍车兮即浮。过季札兮延陵,求鲁连兮海隅。虽不察兮光貌,幸神灵兮与休。惟季春兮华阜,麦含含兮方秀。哀茂时兮逾迈,愍芳香兮日臭。悼吾心兮不获,长委结兮焉究!口嚣嚣兮余讪,嗟恇恇兮谁留?”
诗曰:“我心则降。” 遂至吴,依大家鮧伯通,居庑下,为人赁舂。每归,妻为具食,不敢于鸿前仰视,举案齐眉。伯通察而异之,曰:“彼佣能使其妻敬之如此,非凡人也。”
乃方舍之于家。鸿潜闭著书十余篇。疾且困,告主人曰:“昔延陵季子葬子于嬴博之闲,不归乡里,慎勿令我子持丧归去。”及卒,伯通等为求葬地于吴要离頉傍。咸曰:“要离烈士,而伯鸾清高,可令相近。”葬毕,妻子归扶风。
初,鸿友人京兆高恢,少好老子,隐于华阴山中。及鸿东游思恢,作诗曰:“鸟嘤嘤兮友之期,念高子兮仆怀思,想念恢兮爰集兹。”二人遂不复相见。
恢亦高抗,终身不仕。
高凤字文通,南阳叶人也。少为书生,家以农亩为业,而专精诵读,昼夜不息。
妻尝之田,曝麦于庭,令凤护□。时天暴雨,而凤持竿诵经,不觉潦水流麦。妻还怪问,凤方悟之。其后遂为名儒,乃教授业于西唐山中。
邻里有争财者,持兵而□,凤往解之,不已,乃脱巾叩头,固请曰:“仁义逊让,柰何□之!”于是争者怀感,投兵谢罪。
凤年老,执志不倦,名声着闻。太守连召请,恐不得免,自言本巫家,不应为吏,又诈与寡嫂讼田,遂不仕。建初中,将作大匠任隗举凤直言,到公车,托病逃归。推其财产,悉与孤兄子。隐身渔钓,终于家。
论曰:先大夫宣侯尝以讲道余隙,寓乎逸士之篇。至高文通传,辍而有感,以为隐者也,因着其行事而论之曰:“古者隐逸,其风尚矣。颍阳洗耳,耻闻禅让;孤竹长饥,羞食周粟。或高栖以违行,或疾物以矫情,虽轨夡异区,其去就一也。若伊人者,志陵青云之上,身晦泥污之下,心名且犹不显,况怨累之为哉!与夫委体渊沙,鸣弦揆日者,不其远乎!”
泰博览篇籍,好为文章,爱銟后生,孜孜无倦。薨谥宣侯。”即晔之父也。 论者以事夡相明,故引康为喻。
台佟字孝威,魏郡邺人也。隐于武安山,凿穴为居,采药自业。建初中,州辟不就。刺史行部,乃使从事致谒。佟载病往谢。刺史乃执贽见佟曰:
“孝威居身如是,甚苦,如何?”佟曰:“佟幸得保终性命,存神养和。如明使君奉宣诏书,夕惕庶事,反不苦邪?”遂去,隐逸,终不见。 韩康字伯休,一名恬休,京兆霸陵人。家世着姓。常采药名山,卖于长安市,口不二价,三十余年。时有女子从康买药,康守价不移。女子怒曰:“公是韩伯休那?
乃不二价乎?”康叹曰:“我本欲避名,今小女子皆知有我,何用药为?”
乃遯入霸陵山中。博士公车连征不至。桓帝乃备玄纁之礼,以安车聘之。使者奉诏造康,康不得已,乃许诺。辞安车,自乘柴车,冒晨先使者发。至亭,亭长以韩征君当过,方发人牛修道桥。及见康柴车幅巾,以为田叟也,使夺其牛。
康即释驾与之。有顷,使者至,夺牛翁乃征君也。使者欲奏杀亭长。康曰:“此自老子与之,亭长何罪!”乃止。康因*[中]*道逃遯,以寿终。
矫慎字仲彦,扶风茂陵人也。少好黄老,隐遯山谷,因穴为室,仰慕松﹑乔导引之术。与马融﹑苏章乡里并时,融以才博显名,章以廉直称,然皆推先于慎。
汝南吴苍甚重之,因遗书以观其志曰:“仲彦足下:勤处隐约,虽乘云行泥,栖宿不同,每有西风,何尝不叹!盖闻黄老之言,乘虚入冥,藏身远遯,亦有理国养人,施于为政。至如登山绝夡,神不着其证,人不鷪其验。吾欲先生从其可者,于意何如?昔伊尹不怀道以待尧舜之君。方今明明,四海开辟,巢许无为箕山,夷齐悔入首阳。足下审能骑龙弄凤,翔嬉云闲者,亦非狐兔燕雀所敢谋也。”慎不荅。
年七十余,竟不肯娶。后忽归家,自言死日,及期果卒。后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