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坐榻上。榻去亭近,辨认甚悉。一 即冯园中所见,其一丰颐瞻鼻,貌不稍逊前女,但病在贝齿微露耳。前见者为妹,后见者为姊。姊呼妹曰“宝妹”,妹呼姊曰“福姊”。
  宝曰:“刘家 园池,不及此池之半。昨日妹见繁蕊尚未稍败,此则零落不堪矣。”福曰:“汝神思瞀乱,不盲于目,盲于心耳。亭左一片琼英,较刘家池有过之,无不及也。兹汝 管窥,仅一角耳。妹正青春及时,无怪情丝易着。然凡事当三思,朱门中人,非比小家子容易簸弄。妹来此仅一日,已三窥五公子矣。无谓我性憨佻,我所笼络,无 过失运家败产儿。夫岂不愿得佳公子以敦逑好?但心有所不敢耳。”两人谈兴方浓,董适喉痒一咳,人与竹榻俱渺,万籁寂然矣。遂怅怅以回。明日诣楼视之,鼠迹 蛛丝,帘旌如故,不似有居人房舍。董以所见告人,奈董素语夸大,往往谈天说鬼,闻者以诞妄嗤之。
  马氏有五子,其第五子年才弱冠,有书楼与园仅隔一墙。因父母爱怜少子,虽七龄就塾,督课不欲深严。既三应院试不录,中心惭怍,思欲发愤自雄。爱此楼僻静,遂居以肄业。一柯姓老仆,随身服役。晨夕两餐,一租使婢橐从事。楼中不置炉灶,惟供水瓮,支铛煮茗而已。
   一日,晨餐后,马方伏案临《黄庭》,闻桥弓底“得得”以行,并非使婢莲船声响,步至窗下遂寂。时方注念笔端,既已别无动息,遂亦置不追问。其日,老苍头 以事他出,晌午又闻梯上弓底声,拾级以登。正倾听间,觉窗外似有人影。俄而纸破成洞,吹风咻咻,气若兰熏,扑鼻动人。问:“谁为祟?”不答,嗤嗤低笑而 已。起就门扉,探首帘角,见一美人,娟好若仙,侧首斜对窗棂,凝神含笑,以指甲搔窗有声。意必宅中使婢,因问:“谁为汝主,至此将何作?”再问,不答, 笑益憨。马曰:“小鬼头,憨笑如此,故故不言,几令人闷绝!”美人笑曰:“谁须汝问来?”马曰:“语奇矣!汝非无因而至者,我不汝问,有何批文回缴也?” 因亦自笑,回坐窗下。
  美人搴帘随入,袖出红帮四片,掷案上,谓马曰:“烦描一新,样不佳不受也。”马曰:“描则描矣,谁实遣汝者?”美人曰: “恐无来历,骗汝笔迹耶?”马曰:“不然,宅中近百人,侍儿中未见有妩媚如卿者,故必知为谁有而后快。”美人曰:“汝知韩妈乎?即吾母也。”马曰:“韩妈 在府三年矣,有女若此,何前此并不一见?”因问何名,女以“宝儿”对,谓:“婢子不恒外出,偶一至府,匿迹苏小娘妆阁,安得司空见惯?”
  马 曰:“然则何以报不谷?”宝曰:“主命是遣,谁报汝者?”马曰:“笔墨长技,人求汝主母,汝主母不求人也。黠婢无诳我,我知有汝,不知其它。”宝曰:“豚 蹄祝篝车,所望何奢也?是欲乞恩主母,以婢子赏汝耶?”马曰:“咦,言当掌颊,俺尊长行,何言「赏」也?”宝曰:“妾不自爱,惟所欲为。”马喜,遂留不 遣。宝曰:“将仲子不畏人言耶?”马曰:“谁敢言者?”宝以手自画其颊,嗤之曰:“脸大于箕,敢大言乃尔?”马曰:“所恃地僻,人不能至耳。”宝曰:“门 不加键,犹有老y,不无碍眼。”马曰:“柯老奉有远使,今夕不归矣。虽然,屈戍当谨也。”乃回身下钥焉。
  日将夕,闻梯声。马曰:“婢送晚膳 至矣。”藏宝屏后,然后启扉。饭罢,婢去。宝冁笑以出,戟指加马额,戏曰:“婢去首五娘,顷刻金牌至矣。”马曰:“何惧五娘哉?”宝曰:“不惧五娘,何畏 婢如虎?甫闻梯声,辄尔衣裳颠倒。”马曰:“毋妄言。但汝来许久,保不为主母所觉。恐再至,难凭矣。”宝曰:“无难也,婢未鬻身君家,不过从母服役,行止 由我。府问,答以在家;家问,答以在府。不惟主母不知,即吾母亦未易觉察也。”由此,无夕不至。马既信为韩妈女,更无他疑,惟每夕安置柯老,使无窥破而 已。
  董西老诚好事者,自亭中一咳后,屡伺无所得。延及九月中旬,夜凉人静,徐踱园中,又见北小楼,烛光掩映,红彻窗纱。因而潜诣其下,思欲洞 悉此中消息。奈楼上喁喁小语,听之不甚明了。念对舍尚有小楼,正与此楼并峙,乃往登之。两地相平,虽听楼中语,较下听上,已有分辨;然絮絮烦聒,终觉有头 无尾。月落参横,方将归患,忽闻墙门拔关声,有燧火自门中出,愈异之。既而人从楼下过,见一婢执燧前导,一健妇负美人以行,五公子随其后。董视美人,即莲 池侧所见为宝儿者也。拥健妇背,回眸注视公子,步步关切。
  时新雨晚晴,地上苍苔犹湿,适公子足滑。宝惊燥,手拍负者恚曰:“公子且蹶矣!行不 顾公子,焉用燧为?杨妈,纵吾下地走,待扶公子行。”公子曰:“毋多虑,足不若是纤纤也。”宝坚意招公子,曰:“来,其傍杨妈以行。待蹶已迟矣。”公子被 呼切,且至。宝出手挽其臂,彼此葛藤,步益窘。杨妈怨曰:“但释手,公子不蹶也。必如是,则三人俱蹶矣!”踯躅半晌,始至小楼下。推扉入内,无问者。少 顷,语在楼上矣。董久候公子不出,乃悄步以归。
  更旬日,复夜往对楼。倚立移时,有两人接武过楼下,且行且语,曰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