簿不修,吃(食追)子亦醉,真所谓神似非形似者。乃不自量,反谓予人前出丑。今日贺客满堂,且与尔折证此案。”言毕,提刀欲杀。两弟兄匍伏乞命,客亦代为哀救。因掷刀而笑曰:“留骨而贵,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也,姑赦之。”撒手登场,仍演《鸿门》剧本,依然一樊哙耳。问之,亦不省。吴下喧传其事,遂置某于不齿。后两弟兄援例入监,人犹呼为“衣锦荣龟”云。
  铎曰:“人之多言,亦可畏也。然未免谑而虐矣!”
  谐铎。卷六
  上清官除妖
  吴郡三茅观东狄姓,为某司马家之仆。司马有女,祟于妖,百计遣之不去。因书片札,命狄赴龙虎山,乞天师治之。至则门庭宏敞,宫殿森严,处处悬牌,书神将名守护。司阍者入内启禀,约两时许,召狄进见。众法官拥天师出,虎皮椅坐莲华帐中,金印宝剑,陈列法座。狄匍伏檐下,呈状法官。法官转呈座上。天师细阅一过,摇首攒眉,沉吟良久,与法官耳语,不知作何词,即以片纸付狄,令上清官道人作法。
  狄衔命去,见一道人,布巾短衣,担粪于野,随出天师书示之。道人启视,不觉失笑曰:“天师卖符,得钱动以万计,曾不一注念。至杀生害命事,辄烦我等,亦大可笑。”因出一小木盆,注以凉水,取铜镜仰覆其上,以笔蘸墨,涂镜面几遍。亡何,水沸如汤,热气一缕,上冲霄汉。忽砉然一声,热气下注,水散如跳珠,而盆中已无涓滴。道人曰:“除矣!”狄喜,谓道人曰:“归语主人,必当厚报。”道人冷笑不言,敛其具,仍担粪大步而去。
  狄遂覆天师命,取路而归,述诸司马。司马家果于是日是时,女室中霹雳一震,下血如雨,而其妖顿绝。后司马具白金百两,布袍一袭,亲诣上清官酬谢。
  而遭人终不可见,遂叹息而反。
  铎曰:“具大本领者,必不装大幌子。故布衣担粪中,有拿妖手段。而人乃于富贵中求奇士,是犹向莲华帐底买符也。”
  森罗殿点鬼
  李君名堡,吾乡名进士也,任甘肃会宁县令,改补安庆府学教授,孑身赴任。而前任眷口未归,暂寓十王殿廊下。
  一夕,闻殿上人声鼎沸。李起窥之,见灯烛辉煌,胥吏辈两班祗候;紫面亦髯,峨冠而带者,捧册侍立东隅。亡何,王者冕旒出,次第参谒。王曰:“三十年不稽鬼,恐滋积弊。今当细核,毋稍隐纵。”紫面赤髯者即捧册上呈。随有荷枷带锁辈,由东廊鱼贯而进。唱名毕,偃蹇从西廊出。继点勾魂簿,唱名再四,无一人应者。王曰:“催命鬼八万七千,何无一人在?”紫面赤髯者上前启白曰:“奉后殿转轮王命,俾男者为医,女者为妓,尽托生人世矣。”王愀然臼:“勾魂摄魄,冥府自有定限,使若辈流毒天下,恐投到者无已时也!”又点饿鬼簿。即有一胥吏趋前跽禀曰:“前鬼门关守者,失于防检,诸饿鬼乘机逃去,今尽偷生阳世。”王问:“在阳世作何事?”曰:“大半作县令。”王曰:“若辈埋头地狱,枵腹垂千百年。今一得志,必至狼餐虎噬,生炅无噍类矣!”胥吏曰:“请仍押回可乎?”王沉吟久之,曰:“此亦大费事。能忍饥者,听之;倘饿吻翕张,重者削其禄籍,俾子孙窜入卑田,轻者降作冷官,使冻饿终身,还其本相可也。”李伏隙以窥,不觉失声大笑。一时灯烛尽灭,殿上绝无声响。
  后晤予于秦准客馆,详述之,嘱笔以纪其事。
  铎曰:“吾闻李君在会宁时,戎服御贼,颇着劳绩。其改就学博,亦急流勇退意也。曾书一联瞄之曰:‘秀才有学皆吾辈,俗吏能修到此官。’亦可想见其人矣!此殆其游戏之谈耶?”
  苏三
  刘生名伟,字琬如,己酉应试白门,寓丁家水阁。先是,晋陵某公子,费千金定花案。曲中诸妓,有文状元、文探花之名。文探花者,随母姓苏氏,字绣英,以其行三,群呼为小三云。慕刘生名,乞同邑查君为介,愿邀一顾。刘笑曰:“琴心粉葬,葛嫩香埋,一片秦淮,久已鞠为茂草,安有板桥旧艳,能歌《白练裙》者?”查怂恿再三,要遮而去。
  行未数武,值旧识黄生强邀过寓。甫登堂,见一姬,两鬟堆茉莉如雪,着蝉翼衫,左右袒露,红墙一抹;下曳冰绡裤,白足拖八寸计蝴蝶履。见客来,不甚酬接,摩两臂金条脱铮然作响。刘厌薄之。黄曰:“君勿白眼觑,此秦淮文状元某姬也。”刘笑曰:“状元声价,果是不凡。然君司空见惯,仆不能向石榴裙底攀高谒贵。”匆匆告别,急欲回寓。查曰:“未到桃源,何言返桌?”刘愤然曰:“状元若此,探花可知。吾宁识英雄于孙山之外,不敢向及第花下抡才矣!”拂袖竟归。查述诸小三,俯首不语。既而叹曰:“前明复社诸君,中周延儒榜进士,比诸佛头着粪。儿不幸与若辈联名,宜为英流唾弃也!”抚床一恸,潸潸泪下。查劝慰,乃止。
  后生试毕,偕查旋里,买桌武定桥东。见一姬病容愁态,临流倚槛,而衫痕黛影,湖水皆香。刘数目之,顾查笑曰:“何处惊鸿,翩来洛浦?”查曰:“是即予所荐之文探花也。”刘大悔曰:“因艾弃兰,恶鸦黜凤,吾知罪矣!”急维舟过访,并谢前愆。小三曰:“君子观人,必因其类;通人持论,不徇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