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重罪案,却使不得。”莲池听了,不觉失笑道:“老师的话,极为有理。只是弟子抛家割爱而来,单为生死事大,止求老师为我剃度,也不敢求住此间。”性天道:“汝念既坚,明日便与你披剃了罢。”取字佛慧。日与性大谈些禅理。不及数月,便辞别了性天,出外游方。饥餐渴饮,一直从山东、河南、北京,周围走了一个大栳栳圈。闻得有个遍融和尚,是个善知识,特去访他。那遍融和尚见了莲池,只回他道:“作福念佛。”又再叩问,便道:“脚跟须步步行得稳。”又叫他急急南归。莲池心中尚未明了,又闻笑岩大开炉精,莲池又去人室参访。笑岩道:“汝只持戒念佛。”
  莲池闻二法师之言,终日参解,却无甚深意。一直行到东昌地方,见一茂林之所,山川幽峭,树木扶苏,便在大树之下,偃息片时。方才入定,只见许多佛祖立在面前,也有焚香的,也有合掌的,往他身前围绕了一周而去。少停,又见一班魔神,立在面前,奇形怪状,刀乾戈矛,也往身边围绕了一周而去。忽然焚香合掌的,都变了魔神;那奇形怪状的,都变做诸佛。浑了一番,方才出定。坐在树下,左思右想,恍然有悟道:“为魔为佛,总在一心,何必向外驰求?”遂做一偈道:
  二十年前事可疑,三千里外遇何奇?
  焚香掷戟浑如梦,魔佛空争是与非。
  念完偈,便立起身,挑着行李,往南而来。走了数日,已到南京地方,身子觉得有些劳顿,远远望见两个僧人来了,不免同伴而行。只见两个游僧走近前来,打个问讯道:“长老往那里去的?”莲池道:“阿弥陀佛,我要往南去的。”游僧道:“我也是要往南去的。大家同行,一路也热闹些。不知长老肯相挈否?”莲池道:“同行极好。”遂同走了二三里路。
  莲池挑了这担,如何跟得这两个淹飞着。他两个便上前说道:“我看你路途辛苦,行李像是艰难,不若我们替你代挑一肩,一者松松你的肩,二者将息儿,明日也好同走,不然似你这般光景,却不耽误了大家走路?”莲池见他说得真切,便道:“路途艰难,彼此一般,如何倒反累道友起来?”那僧道:“总是会中人,何分尔我?不过替你挑几步,接接力,少停,你又好挑。”莲池也不疑心,竟将行李付他挑了。方才接得上肩,那僧就把莲池豁地一声,推倒在地,竟似离弦的箭,飞也赶他不上,由你背后叫痛叫苦,他头也不回,去了。
  莲池挣了半日,挣得起来,影也不见,心中却自懊悔,只愁只身何处歇宿,急急往前乱走。寻着一个丛林,上写着“瓦官寺”,且投此处暂住几日。那瓦官寺中,走出两个和尚来,见莲池只身而至,就有许多推阻的光景。不得已留住了几日,忽然莲池大病起来。师徒二人便商量一计,假意对莲池道:“明日有个斋主要来在此安息。他来定要搅你。我扶你到安静些的所在去,又好养病。”师徒二人竟将莲池扶在金刚脚下,半床草席,听其风吹地冷,进出绝不一顾。
  莲池到此地位,正无可奈何,内有一道人看了,反觉不安,便道:“天上人间,方便第一。这和尚云游病此,无人照管,眼见得性命要送在金刚脚下了。我且拿盏滚汤与他吃。这现在功德,有何难做?”即时取了一盏汤,走到莲池面前道:“师父!你可吃些汤水么?”遂递汤水过去道:“这般冷地下睡,吃口下去也暖暖肚。”莲池道:“汤水倒不劳,只烦你到礼部沈老爷那里通个信,说道杭州莲池和尚病倒在此。多感多感。”道人闻说,吃了一惊:“原来你就是莲池老爷!阿弥陀佛,何不早说?也免得受这苦楚。两三日前,礼部沈爷,正在各处庵观寺院来寻访你,你却就是。失敬,失敬!我就去通报便了。”正是:久旱逢甘雨,他乡遇故知。
  你道沈礼部是谁?就是杭州沈三洲,系莲池的堂兄。他为何晓得莲池云游到此?数日前,有两个淹飞,拐了莲池行李,分赃不均,嚷闹至礼部衙门前来。沈公见是两个和尚,争着一个被囊,一个说是“途中被他抢去,”一个说是“跌钱输与他作当的”。两个争执不已。沈公道:“取被囊上来,自有道理。”便唤衙役将被囊逐一搜检,内有度蝶一张,看是何人,便有下落。上写着:云游僧株宏年三十二岁,系杭州府仁和县人,因操方访道,但有经过关津渡口,不许拦阻。
  右牒仰经过县驿等衙门准此沈公看了,知是自己兄弟衣囊,便大怒道:“这被囊分明是沈莲池的,你这两个秃奴从何处得来?莲池现在何处?若有一字虚诬,立时处死。”两个嘴舌利便的骗贼听了沈礼部的说话,竟像遇了包龙图的一般,说得他毛骨惊然,便道:“爷爷,这莲池是小的们的师父。因怜小的赤贫,纳不起度牒,权借小的为护身符的。至于莲池,现在杭州。”沈公道,“好胡说的奴才,不是你诓骗来的,定是谋财害命得的,且收监再审。”即时差人四下寻访莲池消息,故此瓦官寺中也有人来问过。道人心里明白,所以听得莲池二字,即便欣然而往。到了礼部衙门,便对长班说知莲池现在瓦官寺。沈公闻报,立时打轿,往瓦官寺而来。
  却笑瓦官寺的师徒两个正在那里议论道:“昨日扶出去的病僧,虽然不涉我事,若是死了,还要累着常住哩。”说犹未了,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