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可描画。――取竹叶扭结作舟,投溪水中,共叉手憨笑。刘以失道告,一女子敛笑睨视曰:“客何为者!闺中人岂孤竹马哉?”刘心好之,故故请指迷,迁延不去。一女子谓众曰:“归耳归耳,莫听烦絮。”遂相携穿竹林中去。
  刘尾之,数十武,见小村落。众女子入一白板屋,返身见刘,相与嬉笑耳语,扉遽阖。刘径叩之,意甚肆。良久,有妪出应,问:“伺处恶郎子挝门欲碎?”刘答以求宿。妪曰:“家有主翁,请自见之。”言已自去。
  刘登其堂,粉壁纸窗,甚雅洁。一老人拥杖枯坐,灯影中就视,即向所遇瞽叟也。怪而问之,三问而不答。刘怒骂曰:“瞽奴给我失道,何得复尔?”叟曰:“我奚瞽哉?迷道者真瞽耳!尔目诚在,且何为问我?”刘语塞,忿然径出。
  时月弦云翳,万星隐曜,俯不见地,举步辄绊踬。遽返,则门己扃矣。颇悔前倨,而耻于再通,便就檐下倚坐。少焉细雨刺面,衣絮渐寒。闻门内莺语间关,笙簧满耳。徐察之,乃女子读书声,念欲一进观,且便图寄宿,计亦良得。
  遂复叩门,前妪启门问,刘掩入,诡辞以对,而讳言前客。妪曰:“止止!君适至此,何诳也?须重启主翁。”乃趋上堂。刘从户下窥见叟南向据案坐,两眼碧光与灯烛相映射。女子十馀人,罗坐左右诵书,溪上数女亦厕其列。始知叟盖非瞽者,心窃窃惊讶。妪前白叟,叟曰:“是故为求宿来也。东厢一席地,姑为之所。”
  刘因登堂,欲自陈谢。叟便闭其目,书声亦遽止。视叟,Zg如前矣。刘益怪之,问叟曰:“丈人之目何其异也?”叟曰:“老朽失明,何足为异?”刘诣观诸女所读书,则皆掩之。问何书,叟曰:“此不足为子道也。昔山人遗我此笈,惟妮子辈能读之。请便栖止,勿复见诘。”语次,女子皆已趋入内,叟亦策杖起。刘不得已,诣东厢,而堂上之烛灭矣。
  东厢寝具颇设,便昏然就睡。中夜闻虎啸声,忽复惊觉,起,窥见堂上光明如昼,一虎蹲阶下,有大鸟群舞庭中。女子皆华妆,次第乘鸟,从檐间翔去。最后妪出,骑虎将行。闻叟笑谓曰:“诸妮子游戏甚乐,奈老夫何?”妪曰:“勿复作龙钟态,且偕往耳。”叟因掷其杖,化为白龙,天矫而下。叟跃登龙背,乃朗目修眉,面如傅粉,少年人也。妪亦少女耳。龙虎相逐,凌空而逝。
  刘汗浃如蒸,始敢纵息,乃知叟亦并非叟。而视己身,乃在破舟中,并无篙楫。烟波空蒙,惟其所之,肃然悲恐。倏有名而呼之者,则舟已触岸。舍舟亟登,杳然无人。仰视E星缀天,残蟾未堕,树杪群鸦,犹在梦中也。徐有光一缕,起于林腰,望而即之,砰然下坠,若在陷。举目如漆,俯仰略无所见。以手四扪,杳无崖壁。且扪且行,亦无窒碍。大呼叫绝,亦无应者。历时甚久,历路甚远,不知其为南北而为东西也,不知其为昼而为夜也,不知其为明而为幽也。既困且饥,念必无生理。而困极饥极,卒亦不死。颓然僵卧,不复能行,因默念瞽叟神人,何乃困我?
  旋觉有物上拂其顶,引手探之,乃一垂绳,急捉绳结于带间,蛛挽而上。挽且千寻,绳卒不尽,即又惴惴,不敢释手。缒悬良久,力竭握弛,昏然复堕,遂闻人语其旁曰:“是刘生也,何以在此?”刘因张目,则天地云日、山川人物,昭然复见,若之始发而梦初觉也。其语者刘之邻人,其地则刘所居郭外耳。掖之至家,计失道时已三十馀日。刘自是恂恂谦让,乡里称之。
  借金人
  康熙中,有图公某者,厚于赀财。其母氏八十初度日,置酒张乐,召客为寿。
  是夕客散,图归私室,将寝,而屋瓦作声,声及于地。俄有一人排扉入,躯貌侈伟,巾服皆青,露刃于腰间,屹立于灯下。图骇怖失色,请问所欲。其人曰:“闻公多精金,姑以百两贷我,旬日当还也。”图曰:“敬诺。”顾侍儿取金授之,其人乃出门升屋而去。图惊甚,嘱家人秘之。
  越数日,灯下独饮,其人忽复至。图亟问何来,曰:“来还金耳。”遂出金。图曰:“金已赠壮士,不欲还也。”其人笑曰:“吾亦有少金,不知其品高下,故借公好金较量耳。非公金者。”图因曰:“壮士能饮乎?”曰:“能。”即满引奉之。立竭数觥。乃辞去,曰;“感公厚谊。公此时无所用我,他日当相报。”言讫已逝。图异而叹曰:“真奇士也!”
  后数年,图被罪在狱,资财藉入官,妻孥各食其力,相随一老仆而己。一夜,有搴帘入者,负一囊置地,拜曰:“公尚识某否?”图诧曰:“甚忆,然忘之。”曰:“畴昔贷金主人也。”即解囊,出衣裘二袭。白金五百两相授,曰:“知公困乏,聊以相助,且酬旧德。”图感泣称谢,曰:“义士惠我于穷,幸不死,宜何如报?敢问姓字?”其人答曰:“吾无姓名久矣。向尝借公金,即呼钱‘借金人’可耳。”又曰:“圄扉严邃,吾往来幸无觉者,公宜密之。倘泄于左右,此金非公有矣。”遂别而去。
  图后经赦出狱,卒衣食其金以终。
  虎
  圆明园离宫外,虎圈三区,坎地为之,覆以铁网。有户,可梯而下也。旁各为小柙,限以木闸。上为辘轳抽屉之。虎奴将粪除,则启闸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