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讥诋者既不畏罪,彼不与享者又不相关,则恐泰山乔岳无以自安于两庑之间而已!
  读南华
  《南华经》若无《内七篇》,则《外篇》、《杂篇》固不妨奇特也,惜哉以有《内七篇》也。故余断以《外篇》、《杂篇》为秦、汉见道人口吻,而独注《内七篇》,使与《道德经注解》并请正于后圣云。
  读金滕
  周公欲以身代兄之死,既已明告于神矣,而卒不死何耶?然犹可委曰:“神不许我以死,我岂敢自死乎?我直以明我欲代兄之心云耳,非以祈人之知我欲代兄死也。”则册祝之词,坛之设,璧之秉,金匮之纳,何为者哉?谚曰:“平地上起骨堆。”此之谓也。无风扬波,无事生事,一人好名,毒流万世,卒使管叔流言,新莽藉口。圣人之所作为,道学之所举动,吾不知之矣,不有陈贾乎?陈贾曰:“周公使管叔监殷,管叔以殷畔。知而使之,是不仁也;不知而使之,是不智也。”此千古断案也。不仁不智,从公择其一者可矣。
  李卓吾先生遗言
  春来多病,急欲辞世,幸于此辞,落在好朋友之手,此最难事,此余最幸事,尔等不可不知重也。倘一旦死,急择城外高阜,向南开作一坑,长一丈,阔五尺,深至六尺即止。既如是深,如是阔,如是长矣,然复就中复掘二尺五寸深土,长不过六尺有半,阔不过二尺五寸,以安予魄。既掘深了二尺五寸,则用芦席五张填平其下,而安我其上,此岂有一毫不清净者哉!我心安焉,即为乐土,勿太俗气,摇动人言,急于好看,以伤我之本心也。虽马诚老能为厚终之具,然终不如安余心之为愈矣。此是余第一要紧言语。我气已散,即当穿此安魄之坑。
  未入坑时,且阁我魄于板上,用余在身衣服即止,不可换新衣等,使我体魄不安。但面上加一掩面,头照旧安枕,而加一白布中单总盖上下,用裹脚布廿字交缠其上。以得力四人平平扶出,待五更初开门时寂寂抬出,到于圹所,即可妆置芦席之上,而板复抬回以还主人矣。即安了体魄,上加二三十根椽子横阁其上。阁了,仍用芦席五张铺于椽子之上,即起放下原土,筑实使平,更加浮土,使可望而知其为卓吾子之魄也。周围栽以树木,墓前立一石碑,题曰:“李卓吾先生之墓。”字四尺大,可托焦漪园书之,想彼亦必无吝。
  尔等欲守者,须是实心要守。果是实心要守,马爷决有以处尔等,不必尔等惊疑。若实与余不相干,可听其自去。我生时不著亲人相随,没后亦不待亲人看守,此理易明。
  幸勿移易我一字一句!二月初五日,卓吾遗言。幸听之!幸听之!
  闻之陶子曰:“卓老三月遇难,竟殁于镇抚司。疏上,旨未下,当事者掘坑藏之,深长阔狭及芦席缠盖等讵意果如其言。此则豫为之计矣,谁谓卓老非先见耶!”敬录之,以见其志。
  
卷五 诗汇
  五七言古体
  卷蓬根
  我来极乐国,便阅主人公。极乐主人常在舍,暂时不在与谁同?尘世无根若卷蓬,主人莫讶我孤踪。南来北去称贫乞,四海为家一老翁。忆昔长安看花柳,如花人面今乌有。岂无易酒发朱颜,转眼相看尽白首。并时不见一人存,何况千年返旧村!风萧萧兮冢累累,二十七年今来归。不道有鸟丁令威,不道老翁竟为谁,但问主人是耶非!
  过桃园谒三义祠
  世人结交须黄金,黄金不多交不深。谁识桃园三结义,黄金不解结同心。我来拜祠下,吊古欲沾襟。在昔岂无重义者,时来恒有《白头吟》。三分天下有斯人,逆旅相逢成古今。天作之合难再寻,艰险何愁力不任。桃园桃园独蜚声,千载谁是真弟兄?千载原无真弟兄,但闻季子位高金多能令嫂叔霎时变重轻。
  五言古体
  张陶亭逼除上山既还写竹赠诗故以酬之
  我闻张陶亭,直似陶渊明。渊明求为令,陶亭有宦情。更有相似处,不醉吟不成。一千五百年,相看两宿星。俯视文与可,仰接颜真卿。袜材萃于是,抱脚而长鸣。柴桑饶古调,多艺羡陶亭。定有五男儿,贤于五柳生。岁晚登黄山,言此是蓬瀛。我为何病来,君胡自商城?惭非白莲社,误作《苦寒行》。赠我七言古,写君雪里青。古木倚孤竹,相将结岁盟。张三并李四,既幸得同声。老病一相怜,遂得附骥名。
  哭承庵
  我似庐行者,带发僧腰石。羡君强壮时,早知夕死迫。独买给孤园,性命共探赜。阳焰初升中,明然烛幽宅。垢尽则明现,安在践往迹。三夏久离居,二竖生肘腋。一病不能支,旦暮成古昔。我为择交隘,君无众寡择。众爱自心宽,择交常? 窄。君心何仁厚,我心何褊刻!仁厚天所培,褊急天倾仄。君宜寿于吾,胡为今反啬!吾闻木有根,长大盖千尺。吾闻水有源,深厚著光泽。兹事大不然,彼苍固难测。忽忽年四十,遂为远行客。
  纵能啬君寿,讵能夭君德。日闻罗汨江,勉勉真修慝。一为豫章行,参访恣所历。学问苟如此,何忧不得力!君今虽已矣,百世犹不惑。人生岂无涯,百年会有极。而既反其真,而我嗟何及!斯文太寂寥,古道罕从入。悠悠天壤间,念我终孤立!
  歌风台
  歌风万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