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r>  某嗜食鸡犬,其所食者,必活缚之,用沸汤泡去其毛而后杀。鸡犬哀死之声,人不忍闻,彼独视之以为乐。继梦赤身倒地,鸡犬围伤之。鸡啄其眼,犬裂其肾。欲挥之,而手足不能动。旁有三人席地共饮,呼其救拯,袖如充耳,心甚恨之。一时许,三人自起,共逐鸡犬,某转德之。乃三人缚某于桩,用沸汤顺头浇之,统体糜烂,而鸡鸣狗吠若各有欣喜之意。约夜半,人与鸡犬始不见。某欲归,不识路径,半里之外,忽睹村落。近视之,止一人家,外户虚掩。某欲寻人问途,十扣不应。闯入,见冠者五、六同桌共饮。其妻抱琵琶对席弹唱。一人拥其女,交头接吻,狎亵备至。某大怒,握拳殴妻,误伤女眼。某怒方盛,而妻、女与人俱杳。欲出,一恶鬼执巨锤迎谓曰:“汝淫人妇女,人亦淫汝妻子,何怒为?”以锤击某首。某醒,尚头疼如破。见女眼青,问之,女含羞对曰:“夜梦父伤,父忘之耶?”某闻之凄然。复问妻曰:“汝实言,吾不尤汝。”妇曰:“君初得恶梦之夜,梦神人令吾率女为娼,以敌君淫恶之孽。”某惭愧交集,无可如何。嗣铁锁穿肋,铜刀刮面,挖眼击膝而并受,V肩刷皮之难堪,千辛万苦,悉由梦受,至十日始已。

  某精神衰甚,饮食少思,若大病初愈,而每食因饿梦难堪。知乞人之苦,凡有乞丐到门,必令家人多少速与之,使彼转乞。一忆梦凶,不胜觳觫,恐梦情复恶,因思祷神祗以解除之,附近庵观,致祭殆遍。至十日,所梦如故,惟饿梦不再。每梦醒,辄非神圣,谓:“土木偶何与因果?吾若势力所及,必改天下寺院为孤贫栖流所。”某自计连梦已及十日,再受一夜之痛,亦可少休,犹不幸中之幸。及夜乡晨,有人执铁钩将拔其舌。某惊曰:“此前此未有之事。吾又作何孽,而复以此加之?”其人曰:“非毁神圣之所致。”某闻言,知罪由自召,忍痛受拔而不出声。及醒,自咬其舌,鲜血满口。某以饿梦之不复,拔舌之更添,知祸福皆由自求,于是反素行,改新过,拔舌之责,不期免而免。嗣外财不贪,铜汁不入于口;荤腥不茹,沸汤不及于身;收屠人之本资,身不化为豕;绝私交之妇女,妻不梦为娼。诸事斟酌,不敢妄为。十夜之苦,月馀得去其七。自知罪孽深重,一时不能尽消,不知若何行为,全消梦魔也。人言孝能感动鬼神,逢凶化吉。自思父母双亡,孝无由进,乃结茅屋于父母墓侧,谨具庶馐楮帛,竭诚祭扫。因念梦惩之苦无所告,不禁大恸曰:“儿不孝,不能竭力事生,悔之无及。今愿从于地下,少进定省,以报大德。”哭已,伏地不起。晚宿茅屋中,每日晨、午、暮三次致祭,两越月,果无恶梦。里人喜其改过,劝归之。惟梦身居冰中,十日一次。忽忆为尼之女及笄,赎回,择婿嫁之。寒冰之狱亦绝。

  虚白道人曰:闻之至人无梦,无欲故也。以是知梦之吉凶,各有由致。世之得恶梦者,勿谓幻梦无系关,必旦昼之所为寓恶意,意念之所存反中行,神人假之以示儆,亦假以罪之,使暗自忍受也。语云:欲禳恶梦,诸侯修德,大夫修官,士修身,则灾祸自散矣。

  有此恶梦,可以补王法之所不及,庶恶人稍知自戢。 杨子厚

  天下之怙恶不悛者多矣,何无此恶梦以儆之?吾欲问诸趾离。 上元李瑜谨注



  许 翠 娥

  山西刘希文,余忘其郡邑,其于符录及地理阳宅、占卦算命,悉知而不精。然不以不能为能而罔欺,不以能为不能而勒索,盖正人也。惟符录之事,事属不测,但以无惧为主;虽不能胜,必试之,即受耻辱于鬼狐,亦漠然置之。妻死,家无系怜,恃艺糊口于四方。游至平阳,有为狐祟者邀之去。刘为之设坛焚符,不应。三焚之,仍不应,刘亦无可如何矣。既而来一丽人,谓刘曰:“吾之来,非君符水有灵,实吾自至。盖以吾家与君属至戚,故奉亲命来相邀。”刘问之,女曰:“吾胞妹许翠娥,幼字于君,君负约别娶。吾父欲为妹另择配,妹不可,迄今犹守贞以俟,故邀君辱临,以就婚耳。”刘曰:“吾别无婚媾。”女曰:“此令先君之所为,君应不记忆。”刘喜,不遑细询,立欲从之去。女曰:“何急也?吾去,君所医者之病即愈,可受其谢。五日后,奉迓台驾于东门外,午时为度。”言已而杳。

  初,希文之父路拾一小狐,似初产。携至家,喂以米粥。三日眼睁能走,两越月如小犬,其毛如濡可爱。刘时五、六岁,常戏弄之,当昼亦有拥之而卧之时。父见之,戏曰:“此汝妇。”又三年,如巨犬,刘每食必食之。忽不见,刘思之而泣。父戏之曰:“想汝媳妇耶?”此事刘固识之,而意料不及此。及刘受病家之谢,已及五日,遂如女邀。出其东门,见一小车驾驹俟周道。御者见刘曰:“君刘贵人耶?”刘曰:“吾非贵人,吾刘希文也。”御者曰:“吾即迎接贵人者。”即车中取衣冠奉刘。刘衣毕升车,展铃而发。不多时,数里外忽睹城垣,刘曰:“此何处?”御者曰:“此岳阳城也。”刘心计曰:“一百二十里路,倏忽即到耶?”未几,至一庄首,见数人盛服并列,若候客。御者曰:“彼悉奉迓贵人者。”刘闻之,下,整衣与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