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笑曰:“吾识君。吾非算命先生,何必言君生辰八字?”急摘数桃与政曰:“君速去,勿为人遇以作话柄。”政受桃时掺执女手,将欲有言。女伪曰:“邻妇来矣。”政释女,女急退避之,政亦去。当政之来也,三官比邻钱氏女适至,见政,隐身树后以视之。政既去,钱女从树后转出,曰:“摘桃人何去之速也?得若个好婿,接谈片时佳甚,子速之去,性与人殊矣。”三官曰:“无之。”钱曰:“渠来时自言生辰,去时执子之手。吾悉闻见,尚云无之耶?”三官曰:“诚有之。祈妹缄口,以免嘲笑。”钱笑应之。

  异日,周木连自塾归,过赵义门,适三官独立门口,睨之,婉如清扬,不觉神驰。诣家,欲火孔炽,实难自禁。闻女自居一室,室靠闲园有牖,因思逾垣隔窗与语,少慰渴想。既至,垣有倾圯,遂直入,微扣窗棂。盖三官有邻女钱氏常与伴宿,三官因连夜服事母病,惟钱女在室。闻扣声,知非贼,问之,木连伪托司徒政曰:“日昨摘桃人。”钱知为三官婿,遂伪为三官之言曰:“君深夜来此何为?”曰:“昨睹玉色,时凝寤寐,敬来一会。”钱曰:“此非会时也。”木连曰:“何时得会?”钱曰:“嫁娶。”木连曰:“情极不能待。卿不悯怜,请死于此。”钱思冒三官名,暗与情郎一会,亦佳,启窗纳之,遂相狎。木连曰:“仆爱卿双翘,愿赐一履以寓情怀。”钱曰:“妾所着,旧而秽。妾有新履,可以赠君。”遂将三官之刺绣五纹新小靴给木连。木连与钱连会三夜,始赴塾。

  月馀,木连托故归,盖以不能忘情其所私也。夜静欲赴,甫出门,遇对门车三饮酒归。立谈之际,不觉坠三官之靴于地。车拾之,木连恳求掷还。车曰:“子无妻室,此物何来?实言,吾即与之。”木连初不肯,车壮盛,力不能强求,不得已,直告之。车曰:“若然,子必与吾同去一次,吾始与。”木连决言不可。车曰:“吾既知其处,不难自往。”言已欲去。木连掣之,车推木连跌仆迳去。木连急起追之,将及赵园垣倾处,木连从后以石击之,车头破脑出而死。

  车父喊禀于公。检验时,车父以女履呈于公,言于死尸怀中得之。时公闻旁观之妇人曰:“是履乃……”相违少远,仅闻此三字。公令役将私议之妇唤至,曰:“适才汝‘是履乃’之言吾已悉闻,可再言之。如有一言不实,重责不贷。”妇惧,曰:“适才吾言是履乃赵三官之履,遗失多日,寻觅不得,奈何在死尸怀中?”公曰:“汝言是实,与吾所闻不爽。三官之父为谁?”妇曰:“渠父名赵义,已卒,唯有老母黄氏在。”公曰:“渠居何处?”妇指闲园曰:“即是第。”公视之,见靠园有室系活窗,曰:“乡村不宜如此,盖不利于贼盗也。”令役传黄氏至,曰:“汝女尝失履乎?”黄恐累于命案,曰:“未也。”公执女履曰:“此非汝女之履乎?”黄曰:“亦非也。”妇曰:“吾已禀明。”黄始承之。公令取对履。黄取至,果大小花样无少异。令女役带黄氏母女进州。公意三官必以履赠所私,而托言遗失。及见女,貌虽美都,毫无淫意,复疑之。托言谓黄氏曰:“汝母女他居不便,居衙中可也。”令婢媪醉三官,乘其醉睡,窥其私,俨然处子。公益疑,问三官曰:“汝履何以在尸怀中?”女曰:“不知。吾履失已月馀。”公曰:“遗失之处汝知之否?”女曰:“知之,即靠闲园活窗之室。月前有邻女钱氏伴吾宿于室,吾因母病傍母眠,惟钱女自宿于室四五日,吾履忽亡其一。”公令役传钱女。

  不日,女母偕女到堂。公见女容饰不雅,谓女母曰:“汝女字人否?”曰:“未也。”公曰:“若大之女而不字人,大失为母之心。”问钱女曰:“三官供言,月前汝伴宿于其家,有诸乎?”女母代答曰:“有之。”公复问曰:“三官因母病伴母,汝自宿其室四五日,有诸乎?”女母不知,不能代答,谓其女曰:“可实言之。”女曰:“亦有之。”公曰:“汝既自居其室,三官之履即于彼时不见,汝必知履之所在。”女答言不知,公笑曰:“必汝自宿之时,以履赠交好之人矣。”女不服,且出言不逊。公怒,令女役强验其私。女役复曰:“实非处子。”公笑曰:“汝身破于何人?”女不答。公怒,呵役刑之。女惧曰:“实与三官之婿司徒政有交。渠索赠,当即以三官之履赠之。”公曰:“汝与司徒政素相识乎?”女曰:“不识。”公曰:“既不相识,何以知为司徒政?”女将三官看桃,其婿摘桃,并月前某日夜扣窗棂,自称摘桃人,一一言其情节。复曰:“彼时渠以吾为其妻三官,吾即冒三官之名启窗纳之,因连会三夜,属实。”公呼三官上堂,以摘桃之事问之。三官细言之,与钱所言大同小异。公因令三官母女暂归候传,出票立传司徒政。以有紧急公事赴凤翔,委官审究。

  及归,案已定,候公出详。盖承审者以严刑逼政,政已畏刑而招杀车三之事矣。公披阅案卷,见供判不符,情实未真,遂提钱女问之曰:“汝与奸夫连会三夜,或每夜更换,不是一人?”钱曰:“是。”公曰:“事在黑夜,何以知是一人?”钱曰:“其人背后左肩下,有疮疤如钱,每夜手触之。”公令提政上堂,赤政上身验之,无疤。令钱视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