悲,汝父之昏命,吾终不依从。”瑜年已十六,欲上控无资,不得已,思往岳家诟辱以泄忿。至,则秦适出门未归。母见之,急呼女见茅郎。女来,约入室而母去,并嘱家人勿前。信宿,厚赠而行。秦归,云已以女许于某绅。女知之,夙夜隐忧。幸某身膺重服,迎娶尚迟时日。未几,丽以娠语母,母亦扼腕。比邻有布商毛某,杭州人,每二年一回家。其妻于氏爱丽娟幽闲,认为义女,时相往来。女乃自诣于室,含泣长跪。于大惊,详问之。既而曰:“矢志靡他,女儿家第一美事,固人人乐于成全者。若果生男,请为代育。”比生子,始与夫携之去。此时丽虽难以为情,然较弃诸梦中犹愈也。绅某将服阙,迨吉有日,女与婢春兰宵遁。次日,借宿农家,实即秦之佃户,暗报于秦。秦正觅女,得佃户信,立乘马去。女在佃家,佃妇意极殷勤,夜已阑,不言寝所,女疑之。忽闻外言主人至,纷纷出迓。俄一美人入曰:“卿父来矣,可从吾去暂避之。”女与春兰遇父于门,见父负气入,不知何以不见自己也。秦入,不见女,与佃妇俱不解其何故,怅怅而返。丽娟从美人出,春兰随之,同入一山洞,心知美人为仙,拜问之。曰:“非仙也,狐也。但妹不从吾来,尊父必舁去强配某绅。妹曾与茅郎同枕衾,是二夫也,且知妹矢志不为。”曰:“字之耳,实未会面。”狐笑曰:“妹尚忆‘郎君且慢’、‘郎君且慢’之言乎?”丽闻之,红飞满面,曰:“当时姊在何处也?”曰:“狐界居阴阳之间,故人不得见。且天下有不淫之女,无不淫之狐,但畏天谴,非有夙缘不敢肆行妄为。然于男女婚媾,每乐视其声音笑貌,以广见闻,以为此真人世间之大兴会也。惜乎!人不如狐。”春兰曰:“仙姑既施慈惠,盍使得见茅郎以成阙志。”狐曰:“尚未。迟速离合亦有定数,如婢子言,则天下无怨女旷夫矣。俟某绅死,茅郎父子俱贵,此其时也。”女闻是言,知生子事狐姊亦洞晓,遂欲从之学炼真术。狐曰:“自古无不忠孝之神仙。汝虽得逃避于此,茅郎与母今疏食不饱,奈何?吾有积金,汝弗亲奉之以为先容?”乃出绣履一双,令女著之,曰:“此即不患跋涉矣。”不数步,觉行空如云。未几,至一大门,见墙垣倾圮,老屋残灯未息,茅母兀坐,茅郎侍立于旁。急入伏拜,母愕然问:“谁何?”曰:“儿妇秦氏。”曰:“汝何得到此?”对曰:“不遑细述。”遂置银于几,欲行。茅曰:“汝家觅汝甚亟。”曰:“是以匆匆者,正为此。”言已而去,茅亦不知所以也。

  后十年,茅入泮,逾科复领乡荐。秦女之子由于氏成立,已捷南宫,榜下,以知县用,分发江苏。将行,于氏嘱云:“汝官本省,便可归家省亲矣!”详告之。比将近里门,而狐与丽娟、春兰已先至。丽因向母备言狐姊之恩,母亦感泣,令瑜并妻之,而纳春兰焉。子名保生,官江都数年。秦家已中落,保生追念母党,又时周恤其外祖父母云。

  虚白道人曰:秦如有耻,当不食茅粟。余邑有类秦某者,或戏之曰:“君得养女之济矣!”观其色赧赧然。



  詹 如 仙

  明诸生詹曰典,云南世家,有女如仙,盖以其生姿如仙而名之也。女十有五时,有道姑宿于其家,见女,大喜曰:“此谪仙,非红尘中人物。”女闻之,遂拜道姑为师,教以修炼术。詹恐引女入邪,力拒道姑使去。适有叶太史欲娶女为其子长青媳,詹使妻商女,女不欲,强字之。女有玉狮子一对,素常把玩,叶家纳币,因配入回礼中。女由是不时啼泣,食饮渐减。詹忧之,谓女曰:“叶既委禽,万不能改。且伊门第实冠一邑,郁郁何为?”女曰:“儿不羡渠富贵,儿有大言,万望容纳。儿大婢伍氏亦宦门后,望父认为己女,代儿适叶室。儿决意修仙,实不能唯命是从。”言已,啼泣不已。詹以女方病,因伪应之曰:“亦可,汝愈,从长计议。”女愈后,遂与婢同寝食,亲爱之情,同胞不啻也。屡与伍言替代事,伍终以为妄,置若罔闻。及女于归届期前三日,将寝时,女言于伍曰:“叶郎兹已入泮,吾妹得嫁若人,亦不辱。”伍惊曰:“前言果实耶?”女曰:“此何事,何敢相欺?连宵梦吾师相招,别在今夜,奠雁时勿违父命,重予不孝。”伍曰:“姊师为谁耶?”曰:“即八仙中何仙姑也。”伍氏叹曰:“姊登仙籍,勿置妹等于度外!”女曰:“是何言也?妹之情义固时挂心头,吾身虽未属叶郎,而父母之命岂同儿戏,欲视叶郎如路人不得也!”对语夜深,伍盹睡。醒,不见女,急告詹。詹心知其异,并不寻觅。及亲迎,直妆伍氏从新郎去。叶与伍鱼水相得,实不知鸿离鱼网也。

  叶刚直,最恶不平事。一日,乘马访友归,路经松林,闻林内叫苦声甚哀,因系乘入视。见一人席地自饮,一人赤缚于树,身无完肤,情状甚惨。迫而问之,其人曰:“吾张自防,生有息女,宿太史欲充媵妾。吾当时未允,乃使其弟于林深逼令吾纳女,拷掠无已。兹愿奉纳,犹不得免。祈恳垂怜,代吾缓颊。”叶素知宿显宦,好行凶德,弟倚兄势,狂悖尤甚。本不欲与语,怜张无辜,遂曰:“渠既悔祸,理似可宥。”宿弟曰:“干汝甚事!”令从人拥之使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