绪末年犹及见之。时浙绅为文庄建祠于省城,副戎持异议,谓宜在镇海,将自募赀为之。副戎旋逝世,未几国变,其事遂寝。

●卷三

李文忠以大学士任北洋重镇,虽不入阁办事,而隐持国柄。法越之事,举凡用人、调兵、筹饷、应敌、交邻诸大政,朝廷均谘而后行。武进盛愚斋尚书常云:“是时吾与眉叔,日在傅相之侧。公于签押房外,另辟一室,处吾二人,以应不时之召。回忆年少,殊无所知,虽云仕优则学,究无所取资,半载之中,受公陶瑁平生得力之处无过于此。”眉叔者,丹徒马建忠也,均于是役知名。以弱敌强,虽甚支绌,未至败绩,中外尚无异言。公明斜事,不宜开衅,犹未知兵械两绌,不可以战。其《巡海疏》中有云:“内卫京畿门户,外控藩属邻邦,俾北洋海疆千馀里,有事得资援应,尚称缓急可恃。”有云:“渤海门户深固不摇。”有云:“修筑新式炮台,讲求制胜机宜,俾声威既张,敌情自慑。”读公之章奏,似嫌过于自满,启上骄志。光绪十四年,户部奏言,不购军械。十五年上谕:“嗣后购买机器军火,各项物料,均着先行陈奏。”当时节缩经费,专为颐和园土木工程之用,公以汉臣而膺宠眷,未便与人家事,此不能为公咎者。然北洋海陆全军,缓急足恃与否?渤海门户,深固不摇与否?公于事前似未尽知。不然,观常熟《日记》,未开战先,常熟曾至津,督促宣战。公当以去就争之。何至轻于一掷,情见势绌,底里毕露,百患皆作。陵夷至于土崩瓦解,不可收拾,酿为他日神州陆沈之祸。《春秋》责备贤者,公不得辞其罪矣。

日本久有雄图,惮于启衅而未发。项城为办理朝鲜商务委员,好事喜功,实有以致之。先是,醇邸致书李文忠云:“袁道捷于肆应,巧于侦察,是其所长。其人年少,未可恃也。”文忠终爱其才,未忍遽摈。及朝王丧服,求免吊祭钦使,虽渐有异志,然在中国,徒虚荣而无实利,奚必有此举以树敌。项城督迫益急,挑剔字句不符,揭其行贿,礼部卒行天朝礼制。在西人为见所未见,日使尤蓄怒,祸机潜伏,有识之士,咸知患在旦夕矣。

自赫德掌榷之后,政府外交,倚之如左右手,质言之,即倚英为援也。是的,英畏俄甚,俄谋印度,不遗余力。光绪中叶,俄人请护照入藏游历者踵相接。英亦严为之备,驻藏大臣升泰,在印度屡见奏报。两国猜忌益切。英利用我,阻俄南侵,与我交睦。初,伊犁之役,戈登位已崇,自请脱英军籍入伍,战事虽息,其旨微见。英海军少将琅威里,就聘任海军帅,所谓“同袍”者非欤?文忠暮气,琅威里排去,英知我不足与谋,日人从而结之。英、日既协,势乃交迫。将战,总署使赫德咨英使,英使以慎重劝而不力阻。既败,乞为和议,亦不许。文忠晚年憾英,辄言“岛人无信”,谓英于战前,宜洞若观火,而不我以告,成败既见,欲早为计,又为所尼,不至败绩不止也。

海部成立,福建船厂学生位至提镇,多有妻妾,筑室刘公岛上,平时自为嬉乐。琅威里治事严,无论旦夕,一闻令,师船齐集,将帅士卒同甘苦,行则舰长司机,泅则兵官下海,军中苦之。南巡之役,琅威里在旗舰定远,海军提督丁汝昌在镇远,至香港。当是时,中国海军等次,列世界第六。琅威里上岸,方以提督之荣,炫于其乡人。暮归,帅纛移于镇远。问其故,部众拒不受命,怒而辞去。海军之败兆于此。

项城闻变,惧为日俘,将先归,举唐绍怡自代。绍怡请以中州之人能留弗去者,与之俱守,汴籍人莫敢应。适项城中表某甲至汉城,谋事未成,慨然自任。项城立授为随员,议协登舟。次日,敌军大至,绍怡夙与英使朱迩典善,避入英馆,礼遇甚优。某甲踪迹而往,杂居仆役之间。及相偕返国,甫登轮船,入大沽口,突抱持绍怡入海,泣述始末,谓绍怡辱己以辱国。项城两解之而不责。其后项城治兵,用理军需,屡以侵蚀败,项城不咎。

中日战事方起,是时当局要人李文忠为海陆军帅,手握全权,直隶提督叶曙青为大将,身当前敌。项城为行人,通使命。合词请班师,以待天下公论。政府未识敌情,不知日本之不可胜,惟惧胜倭之后,俄人乘势而动,攘以为功。不知日本历年备战,兵力财力远出我上,惟责海陆军统帅意存畏葸,顾虑延宕。且惧商民之赍敌粮,又恐日兵登陆,强劫军火,欲拆卸过关铁路,屡次皆见上谕。当轴诸公心目中,视日本渺小之甚,犹可说也。而自顾左右,无一亲臣,欲与人战,岂堪妄动。读史者,辄谓宋人于女真、蒙古轻于启衅,然史者,鉴也,诸公读书而不知鉴于往事,殊难辞责。

行军之事,未有知其不可而为之者。自户部奏定,光绪十四年之后不购新械,武库已空如洗。战衅既开,一则议购英国新式三快轮,再则议购智利兵轮七艘,三则议购德国鱼雷猎船四艘,言明能行二十八迈,四则议购英国阿厂新造大快轮,五则议购德国大炮一百二十尊。船械不敌,政府未尝不知,而敢孤注一掷。寿伯符诗云:“衮衮诸公胆气粗,竟凭意气丧皇图。”为庚子咏也,然甲午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