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事,是谓古文。”
张文潜云:“自唐以来,至今文人好奇者不一,甚者或为缺句断章,使脉理不属。又取古人训诂,希于见闻者,衣被而说合之。或得其字,不得其句;或得其句,不知其章。反覆咀嚼,卒亦无有,此最文之陋也。”
《史记》之文,其意深远,则其言愈缓;其事繁碎,则其言愈简。此《诗》、《春秋》之意。
柳子厚设渔者对智伯,效《国策》庄辛对楚襄王,辛三喻入蔡灵侯事及襄王,共五段。子厚亦三喻引太公过文王,发智伯之问,以三脚灯前,凡六段。文字比《国策》尤缜密,但结尾于“文王何有”?下说智伯处比《国策》似乎犹欠。五峰假陆贾对,皆尧舜三代之事,与二者不同,议论正大,规模宏阔。后分九段,包括汉事无遗,诚为杰作,不可一概观。
昔嘉定沈宰璞论作文:“以艰得之,以艰出之,其文必涩。以艰得之,以易出之,其文必平。以易得之,以易出之,其文必率。”
李方叔言:“人之文章润达者,失之太疏;谨严者失之太弱。”
昌黎答张籍书:夫子之言曰:吾与回言终日,不违。如愚,则其与众人辨也有矣。东莱批:使事牵引,以无为有。因彼借此,才使正事便不是。此文字所以好,旁影甚佳。东坡《范增论》说羽弑义帝,增必力争而不听,正用此法。送文畅序,结句连下五个也字,如破竹,一段工夫极大。
柳文《晋文公问守原议》中云:不公议于朝,而私议于宫;不得谋于卿相,而独谋于诗人。东莱批:说朝与宫,卿相与侍人,下四句不合事。所谓异样不俗,下承上,况当其时不乏言议之臣乎?此一句生下句,亦应卿相如贯珠。
东坡《扶苏论》云:“戾太子岂欲反者哉?计出于无聊也。”此句最响,乃用《史记,吴王濞传》“恐上诛之,计乃无聊。”“积威信之剧”即太史公“积威约之渐”,句法同而意殊耳。
晦庵先生谓:“欧、苏文好处,只是平易说道理,初不曾使差异底字换却寻常的字。”又曰:“作文字须是靠实说,不可架空细巧,大率七八分实,二三分文。欧文好者,只是靠实而有条理。”
俞堪隐云:“文字且要体面,平时习为被婀し颍气象浅促,手段拘挛。他日宦达,凡议论奏疏代言,则不能脱此格局矣。”
陈同甫作文之法曰:“经句不全两,史句不全三。不用古人句,只用古人意。若用古人语,不用古人句,能造古人所不到处。至于使事而不为事使,或似使事而不使事,或似不使事而使事,皆是使他事来影带出题意,非直使本事也。若夫布置开阖,首尾该贯,曲折关键,自有成模,不可随他规矩尺寸走也。”
放翁《与儿辈论李杜韩柳文章绝句》云:“吏部仪曹体不同,拾遗供奉各家风。未言看到无同处,看得同时却有功。”《示于诗》云:“六艺江河万古流,吾徒钻仰死方休。沛然要似禹行水,卓尔孰如丁解牛。老惫简编犹自力,夜深灯火渐当谋。大门旧业微如线,赖有吾儿共此忧。”时公七十九岁矣。又云:“得道如良贾,深藏要若虚。”《孤学诗》云:“家贫占力量,夜梦验工夫。”已上数诗,皆有益学者,宜玩味。
晦庵、象山二先生,不惟以书往复辨无极,鹅湖倡和,尤见旨趣。象山诗云:“墟墓生辰宗庙钦,斯人千古最灵心。涓流积至沧溟水,拳石崇成太华岑。简易工夫终久大,支离事业竟浮沉。欲知自下升高处,真伪先须辨古今。”晦庵次韵云:“德义风流夙所钦,别离三载更关心。偶扶藜杖过寒谷,又枉篮舆度远岑。旧学商量加邃密,新知培养转深沉。只愁说到无言处,不信人间有古今。”姑徐山人沈与文尝观于野竹斋。
●卷三
汉唐盛时,文章之秀,萃于中原,其次淮汉,其次偏方。且如广陵,建安七子始有陈琳,晋五俊始有闵鸿。张华见而奇之曰:“皆南金也。”唐有李邕、章彝,宋有秦观、孙觉、孙洙,是皆昭昭然人之耳目者。南渡后专尚时文,称闽越东瓯之士。山川之气,随时而为衰盛,谈风水者乌能知此。唐诗人江南为多,今列于后:陶翰、许浑、储光羲、皇甫冉、皇甫曾、沈颂、沈如筠、殷遥(润州人),三包、融、何、佶、戴叔伦(金坛人),陆龟蒙、于公┆、丘为、丘丹、顾况非熊父子、沈传师讽之父子(苏州人),三罗、虬、邺、隐、章孝标、章碣(杭州人),孟郊、钱起、沈亚之(湖州人),施肩吾、章八元、徐疑、李频、方干(睦州人),贺德仁、吴融、秦系、严维(越人),张志和(婺人),吴武陵、王贞白(信州人),王昌龄、刘慎虚、陈羽、项斯(江东人),郑谷、王毂(宜春人)、张乔、杜荀鹤(池州人),吉中孚(饶州人),刘太真、顾蒙、汪遵(宣州人),任涛、来鹏(豫章人),李群玉(沣人),李涛、胡曹(长沙人),皆有诗名。
杜工部《岳阳楼诗》,放翁以为妙绝古今。余读《暮秋将归秦留别湖南亲友诗》,不觉涕之无从,况归秦之愿不遂而客死焉。如“日长惟鸟雀,春暖独柴荆”,即“感时花溅泪,恨别鸟惊心”,“荒庭垂橘柚,古屋尽龙蛇”,皆禹事,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