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自有定分,我亦不须汝曹有此也。”偶阅至此,于心有戚戚焉。少时试于学使者,已得复失,殊怏怏。先妣和颜慰之曰:“学求在我者耳,小挫乃尔介意耶?”正与魏语相类。事隔多年,忽忽若忘,有触斯感,觉一时慰藉之言,都堪不朽。以是推之,吾母之懿训,其可传于后者,何可胜道哉!

  ◎作财赋考有益周太翁安士作《江南财赋考》,于民生有益,其子植成进士,人多归美其父。

  ◎北园北园在马鞍之阴,因山为屏,疏泉为沼,有卉木亭台之胜,无坐窒尘之扰。圣祖南巡,常驻跸于斯,御书“天光云影”颜其堂,非独东海隆遇,盖亦我邑盛事也。予生晚,不及睹车驾巡游之盛,然自少至壮,每至山间,辄往游焉,园丁犹必索钱然后入。后以登莱负帑入官,即时拆卖,我邑故贫,士大夫既无力以售此园,而官斯土者,又乏柳州公之雅兴,园之不保,夫又何尤!寻有买其地以葬枯骨者,改为广仁园。予赋一律寄慨,有“诸君创此诚高义,不记当年拜至尊”句。四方士有问及北园者,实不忍置对。

  ◎家贫出孝子“家贫出孝子”,谚语甚确。然孝子而家贫,其孝行必不能达于有司,并不能闻于里党。予尝留心博采,而乐道其事者绝少。表兄葛韶九曾述一市人,其父好饮,而怜其子贫,辄令减省。其子阴益之,不使父知。父临饮陶然,亦遂不自觉其多少。事虽微,而充此即可以言孝。

  ◎显晦如故太仓沈白氵娄先生,与颛庵公少友善,公登三事,先生以老明经游京师,相与呼字如故。近世无此风矣。

  ◎董宣不应入酷吏董宣令洛阳,格杀湖阳公主苍头,帝目为强项令,绝大风力。临死布被覆身,家惟大麦数斛,其清又如此。范史编入《酷吏传》,非是。

  ◎樊英可入隐逸樊英累辟贤良不就,其对顺帝岩岩不屈,可入《隐逸传》,不当以方术目之。

  ◎蔡伦良贺吕强东汉宦者蔡伦,可附文苑;良贺可附名臣;吕强可附忠义。

  ◎不逸有余可安不足境遇何常,在于善处;惟不逸于有余,乃可安于不足。南翔二妹家,夙称富厚,近颇艰难。而予不甚忧者,以妹当富厚时,亦未尝一日自暇逸也。

  ◎岱诞赛会三月二十八日,俗称岱诞,各乡之神朝于岱庙。庙有数处,石牌,介昆山、常熟间,赛会尤盛。届期水陆毕集,加以鼓陀稳,飞サ竞渡,玉箫金管,蜚逸响于清波;翠袖红妆,流采葩于涟漪。洵贡俗之所不废,亦有兴者所乐观也。王父晚岁,颇赖丝竹陶写,尝于是日延客奏技,倾动知音。予时尚幼,游兴正狂,今当其时,况味迥殊,追惟往事,何可复几!

  ◎施襄夏与范西平伯氏以围棋冠邑中,四方善弈者辄过访。有施生襄夏、范生西平,皆浙中年少,与新安程兰如鼎足,莫有出其上者。施与范尝往来予家,予不明弈理,而默观其品:襄夏端坐凝思,落一子,神致悠然;范则抚掌摇足,以是定二人之优劣。

  ◎主仆贾子云:履虽鲜,不加于枕;冠虽敝,不以苴履。名分严,国法重焉。而我邑之狼仆叛奴,无惮日甚,其故何也?一在主之不振,一在官之不明。处尾大之势,而无欲以持之,令即不行于仆,顾名而犹有虑焉;一利其资,则予取予求,受其笼络矣。此冠之所以苴履也。遇告主之案,而按律以治之,法先严于未审,闻风而知所惧焉;一居为货,则抗讦抗辨,惟所颠倒矣。此履之所以加枕也。嗟乎,冠苴履,义已荡然,履加枕,祸可胜道哉!

  ◎顾亭林言经学顾亭林先生尝言:“五经有大全,而经学衰矣。宜广集宋、元说经诸书,无论当否,悉贮之。”先生无书不读,而识力又高,宜其为此说也。愚以经衰于阙略,亦未始不晦于太广。若无论当否悉贮之,正恐识力不定者易误。

  ◎张文杜卷先君分校江右,得张君文杜卷,荐之主司;及阅二场卷,失一判,业已甄拔,主司不忍弃置,遂录之。夫一字错误,外帘犹必帖出,累累数行,阅几人而不及检,场中洵有神乎?张登进士,任蒙阴令。

  ◎外舅祈梦外舅王律庵先生歌鹿鸣时,祈梦于吕祖庙,引入一库中,按匮封识皆州县名。详之者俱谓他日必任藩宪。后宰丰城,以委盘库,卒于南昌邸舍。

  ◎如何作诗或问予诗如何可作?予曰:“不知也。姑就鄙见论诗,只有三字:情也,理也,景也。”而蔽以一言,曰:“真写得”三字。真,即村歌亦成绝调,不观古来谣谚,有载之史传,垂之后世者乎!然则学可废乎?曰否。真,是诗之根,非学无以殖之。须于吟诵时,得其真气味,然后下笔时可以发我真性情。何谓真气味?神在句外。何谓真性情?言出心坎。若意浅、神竭、韵粘、字呆,都不是真气味。热中人作高尚,富贵性谈场圃,伪君子讲节义,都不是真性情。知此,始可与言诗。

  ◎瘦马家和白蚂蚁郡人有收取妇女,涂饰卖人作婢妾者,谓之瘦马家,盖以娇养得名。居间谓之白蚂蚁,言其无缝不栖也。此辈相为表里,于是买妾者辄往拣择,中意则昂其价,否则犒以零星,谓之看钱。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