》载李元之尝梦往和神之国,如死者数日而复生。见其国人寿皆一百二十岁,皆生二男二女,与邻里为婚姻。地产大瓠,瓠中有五谷,不烦人栽种而实。水泉皆如美酒,气候常如深春,树木叶皆彩绿,可为衣襟云云。余每有此论,吾辈若能在此国作百姓,则何有于功名富贵、谋衣谋食事耶!虽羲皇上人不是过也。乃作诗云:“欲买青山愿未成,心头万绪任纵横。何时梦到和神国?无事萦心过一生。”

  ●丛话二十三。杂记上◎三教或问儒释道何以谓之三教?余答之曰:“天地能生人而不能教人,因生圣人以教之,圣人之所不能教者,又生释道以教之,故儒释道三教,并行而不悖,无非教人同归于善而已。孔子曰‘中人以上,可以语上也;中人以下,不可以语上也’。盖圣人之教,但能教中人以上之人,释道不能教也;释道之教,但能教中人以下之人,圣人亦不能教也。”纪晓岚相国有云:“帝王以刑赏劝人善,圣人以褒贬劝人善,刑赏有所不及,褒贬有所弗恤者,则佛以因果劝人善。”颇与余言相合。今为儒者,不知仁义;为释者,不知慈悲;为道者,不知清静,惟与利是图,则天地亦无如之何矣。

  先君子养竹公有言曰:“以雪为白,以墨为黑,常人之见也。雪可化黑,墨可化白,圣人之见也。雪即是黑,墨亦是白,道家之见也。白者非雪,黑者非墨,佛家之见也。常人之见实,圣人之见大,道家之见奥,佛家之见空,此三教之分也。”

  ◎兄弟和家之肥天地开辟,即有九州,九州之君,皆天所生,天之视君,犹诸子也。诸子和,则天下治;诸子不和,则天下乱。伊古以来,事莫妙于尧、舜之递传,尚有嫌乎?

  汤武之革命,虽曰顺应,实起争端,争端一生,天下反覆,兄弟不和,一家反覆,故致中和则万物育,兄弟和则家之肥也。

  ◎天人异论金正希先生云:“圣贤所自信者天命,而人事则未敢必也。”蒋雉园先生云:“有不可知之天道,无不可知之人事。”家竹汀宫詹曰:“两先生皆通儒也,其言异,其旨一。夫子曰:”不尤人‘,人事可必乎?又曰’不怨天‘,天道可知乎?“

  ◎情天地不可以无情,四时万物皆以情而生;人生不可以无情,三纲五常皆以情而成。推而广之,风云月露,因人而情;山川草木,因人而情。声色可以移情,诗酒可以陶情,情之所感,寝食忘焉;情之所钟,死生系焉。然则情也者,实天地之锁钥,人生之枢纽也。然情有公私之别,有邪正之分。情而公,情而正,则圣贤也。情而私,情而邪,则禽兽矣,可不警惧乎!

  ◎可知兄弟不和,妇女作主,几席生尘,饮食无度,一家之事可知矣。官吏相蒙,奴仆执柄,是非倒置,惟利是图,一国之事可知矣。仁义不施,廉耻道丧,神人交怨,灾异叠生,天下之事可知矣。

  ◎戒杀放生《孟子》曰:“恻隐之心,人皆有之。”戒杀放生,尤恻隐之至者也。然而天下皆戒杀,则禽兽将为人害矣;天下皆放生,则人将为禽兽役矣。要之扶危济困,是君子之存心;而救蚁埋蛇,亦仁人所并用,则亦何必戒杀,何必放生哉!

  究为释子之慈悲,而非圣人之仁义也。

  ◎徒阳运河今丹徒、丹阳百里之间,为江潮淤垫,舟楫难行,每到漕船回空之后,辄两头打坝,雇夫开浚,每年所费不赀。而一经水浅,不特不通漕运,而商船亦以阻塞,至于物价腾贵,行路咨嗟,而莫可如何也。盍请当事抽分开浚之费,为造船百余只,计口授食,以备不虞。水浅则藉以拨粮,粮过则取以载土过江,弃于瓜步之下,不久成田,招民耕种。而徒、阳两县之闸,以时启闭,不使长开,行之五年,必有大效。

  ◎不可少盐米为斯民之食用,不可少也,盐无税,则私贩绝迹;米无征,则市价自平。

  官吏为斯民之父母,不可少也,官能清,则冤抑渐消;吏能廉,则风俗自厚。

  ◎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语有云:“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”,二者不可偏废,然二者亦不能兼。每见老书生狳嶂蕉阎惺十年,而一出书房门,便不知东西南北者比比皆是。然绍兴老幕,白发长随,走遍十八省,而问其山川之形势、道里之远近、风俗之厚薄、物产之生植,而茫然如梦者,亦比比皆是也。国初魏叔子尝言人生一世间,享上寿者,不过百岁;中寿者,亦不过七、八十岁,除老少二十年,而即此五六十年中,必读书二十载,出游二十载,著书二十载,方不愧“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”

  者也。

  ◎廿一经昔人以《六经》而广为《九经》,又广为《十三经》,其意善矣。近金坛段懋堂先生又言当广为廿一经,取《礼》益以《大戴》,《春秋》益以《国语》、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、《资治通鉴》,又谓《周礼》六艺之书,《尔雅》未足以当之,当取《说文解字》、《九章算经》、《周髀算经》三种以益之。庶学者诵习佩服既久,于训诂名物制度之昭显,民情物理之隐微,无不了如指掌,无道学之名,有读书之实。其说甚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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