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曰:“清平世界,敢以妖言惑众,我将治之。”其友曰:“慎毋哗,真仙在此,汝若不信,可作文字,固封以叩之,能直言其隐。岂我辈所妄托耶?”生曰:“果尔,请尝试之,然公等所请者何仙?”友曰:“麻姑耳。”生又大笑,至密室,潜书一封掷坛上,曰:“请判!”鸾少息,生曰:“其技穷矣。”忽大书曰:“调寄《耍孩儿》,其词曰:立似沙弥合掌,坐如莲瓣微开。无知小子休弄乖,是你出身所在。”狂生失色而遁,众开其封,大书一“隆弊忠病#ā墩字通》曰:布非切,女子阴。)
  
  其年童子试,诸生群集请仙。鸾书曰;“今日上真皆赴元玄会,不暇降坛,命吾土地权摄,诸生何问?”众曰:“明日小试,请问试官所命何题?”鸾曰:“题目在吾堂内,尔等自往寻之。”于是众皆执香入土地祠堂,跪拜讫,遍览一周,并无只字。再祷之,鸾不动矣。皆腹诽土神谬。翌日赴试,题纸下“土地”二字,此神可谓现身说法。
  
  大比之年,有父子诸生,共叩鸾仙问得失。鸾书曰:“速往南行,路遇疯僧,问之不已,可决前程。”父子大奔而去,其子年少足捷,果追及一僧。问之不应,牵袖苦缠不休。僧瞪目大骂曰:“入你娘的中!”生怒欲殴,经众劝释,是科其父高捷,始悟其言。
  
  有诸生群集鸾坛问功名者,鸾书曰:“赵酒鬼到。”众皆詈曰:“我等请吕仙,野鬼何敢干预?行将请天师剑斩汝矣。”鸾乃止,而复作曰:“洞宾道人过此,请生何问?”众皆肃容载拜,叩问科名,鸾书曰:“多研墨。”于是各分砚研之,顷刻盈碗,跪请所用。鸾曰:“诸生分饮之,听查判断。”众乃分饮讫,鸾大书曰:“平时不读书,临时吃墨水,吾非吕祖师,依然赵酒鬼。”诸生大惭而毁其坛。
  
  有幕客于衙斋请仙,鸾大书;“浙绍星槎先生来此,汝曹有何领教?”众讶其倨傲,问曰:“先生何仙?请示降坛诗。”鸾曰:“吾乃汝曹之大老前辈,昔在此署总理刑名钱谷大幕也。诗云:情淡封轻仅五钱,旁花随柳过前川。时人不识子心苦,将谓偷闲乐少年。”众皆笑曰:“此《千家诗》耳,人所共知,先生袭之,又连作别字,某等不解尊意。”鸾曰:“此正吾辈名幕套法巧夺古人处,汝曹学浅难解,吾为注之。敝居停进士公也,酸刻而好嬉戏,每传班演剧,与优伶杂采仅朱提五星。时有花柳二小优与吾甚昵,恒随带过前川堂,众皆目逆而送之,曰“先生乐甚”。殊不知去其一月修金,正难与细君销算之苦也,故诗云云。且吾辈办案,无不套叙一切,留心套熟,则不犯驳饬。何也?上游幕客皆吾辈套中人耳。此等秘妙法诀,夜台无用,以赠诸公,无负老夫一片婆心也。”是后开鸾必至,所言皆卑鄙琐陋,呶呶不休,皆厌恶之,而无可如何。一日,仆偶以稿案误置坛上,忽大书曰:“此案难办难办。”而寂,众视案卷,令君粘签其上,应禀复宪司者,无熟套可循,故鬼畏而遁。或曰:“此鬼在生,因作禀不妥而窘死者。”
  
  芗{曰:前四则可谓夫人必自侮,然后鬼侮之。后一则套字误尽天下苍生,然宪司牧令相延,若辈惟命是从,此吏治之所以日坏也。安所得豪杰之士跳脱圈套,与贤有司共挽颓风哉。滔滔者不过步此庸鬼之后尘,以求生活也。噫!
  
  卷二
  
  第二卷
  
  王梦蛟
  
  长乐马某,操布业。妻许氏,中年无子,遂娶王姬。姬身具鳞甲文,其母梦长蛟缠体而生者,名之曰梦蛟,记其瑞也。归马年仅十六,未几生一子,名铎。许氏阳为喜悦,而阴实妒忌,思有以中伤之。王识其心,故防卫惟谨,母子不片刻离也。一日,许谕浣衣,王怀子持衣登楼,当窗以晾。许潜蹑其踪,自后推其母子坠楼,而作惊讶状。马闻之趋救,王头面虽伤,其子则端坐无恙。
  
  马察知其妻不能相容而畏之,遂成悸疾。其夥李某自远方贸布回,生平相与之至笃者,泣告以故,出妾与子属之。李曰:“知己之托,敢当重任,但某无家室,何以安如夫人也?”马曰:“予筹之审矣,请以王姬侍足下,以存吾孤。”李推之不得,厚嫁之,带其子铎往。逾年生一子,名之曰马,盖不忘其发之赠妾生子,以志其恩义也。
  
  未几马某卒,而许氏亦颠沛死。李以马赠嫁之资经营起家,富甲一邑,重聘延名师以训二子,恩勤兼挚,马铎得中永乐壬辰状元,其子李马亦发解。李夫妇大悦,分马铎以家资之半,俾归其宗。铎泣辞曰:“若非继父,何有今兹?愿以空身守先人庐墓。”李强与之,铎以财产为弟游扬名誉,且与改名曰骐,以避嫌疑。戊戌,李骐亦状元及第,未几李夫妇以寿考终,铎欲黜其嫡母许氏,以王姬归葬父所。骐不愿曰,“若依兄命,则弟为无母之儿,于礼不顺。”不得已,陈情于朝,帝命礼部议曰:“王氏改嫁,义已绝于前夫;教子成名,理应隆以异数。况李骐不能无母,而马某本自有妻。论妇道之有终,应从后葬;嘉英才之连育,请锡荣封。事出创闻,后不为例。”议上,封以长乐县君,谕祭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