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寓斋微倦,午睡。梦至一处,院宇轩敞,颇有山林气象。一老人似是显者,端坐堂上,出《悲秋图》命题。余题七绝三句而醒,亦不知其何祥也。迨辛卯九月,既遭先君大故,始悟“悲秋”二字,乃先示以兆也。其缺末句也,盖犹四季之缺其一冬也。时先君犹康强无恙,而妖梦已兆于二年以前。及今追忆,能不悚然!

  己丑仲春,馆于陆氏之承寿堂。夜梦至一楼中,四顾无人。但壁上悬画数幅,中一幅画拳石,缀以水仙数叶,题七律一章于上。恍惚间知为叶琴柯先生及第,而其夫人所作。比醒,记其二语云:“青鞋布袜寻常事,我意须看第一流。”不知当作何解也。
捐官
 
  松江赵某者,以贩布起家。其后捐一通判,引见时,上问其出身所自,对以向来贩布。上曰:“然则何以捐官?”对曰:“窃以做官较贩布生涯更好也。”上怒,即着革职。某愤然退,至吏部堂上大噪索金,曰:“既夺我官,应须还我捐赀也。”堂官闻之,发所司掌嘴五十,笞一百,逐去。
辨诬
 
  里有土妓某氏,其夫尝佣于密印寺。寺僧囊颇饶,或唆使控僧淫其妻。郡守陈公幼学,批仰乌程提讯,某令略审一过,挞僧申报。陈公疑之,亲提复审。密召铁佛寺一僧,置之闲房,而置其夫于门外。召妇问曰:“若所告僧,若熟识其面乎?”妇曰:“淫我日久,送我某物,如何不认得?”乃趣召铁佛寺僧至,问妇曰:“是乎?”妇曰:“正是。”太守大笑。缚其夫进,痛责之,妇亦去衣杖决。观者咸称快焉。

  此不奇于愚夫愚妇之孟浪与太守之折狱,而如邑令之将错就错,尤为可笑而可叹也。
金氏
 
  郑遵谦,字履恭,会稽人也。父之尹,山西按察司佥事。遵谦少喜任侠,轻财结客,与东阳许都为死友。名娼金氏一见喜曰:“豪士也。”遂偶焉。遵谦挑其侍婢,金氏杀之。诸不逞于遵谦者,嘱婢家讼于官,系金氏狱,辞连遵谦。遵谦不出对簿,而散千金,与金氏日酣饮犴狴中。时松江陈子龙司理绍兴,许都驰谓之曰:“天下方有事,奈何欲杀豪杰?”乃出之。

  福王出奔,杭州不守。乃召故所知少年及郡,将举兵。部署甫定,其父从杭州纳款,剃发归,见之大惊,扶遵谦叩头曰:“汝幸贷老奴命,毋令覆宗。”遵谦不顾,绝裾去。会鲁王监国诏至,乃遣子懋绳,率副将胡明杰迎王至绍兴。王命挂义兴将军印,赐二品服。十一月,以功封义兴伯。子龙亦起兵松江。贻书曰:“仆真淮阴少年,不识韩王孙。”明年师溃,隆武遣使召之至闽。而帝蒙难,王次长垣。遵谦来谒,乃依郑彩以居。后以忤彩,赴海死。时金氏在军,束草象郑彩,每馈食,斩草人以侑。彩闻之,沉诸江中。(遵谦既强取海舶二,又以大学士熊士霖被害不平,形于词色。彩乃挞部将吴辉,辉挟伤就遵谦,求书投郑鸿逵。遵谦入辉船送之,被擒,赴海死)

  外史氏曰:遵谦之举,诚豪矣。逸史谓其虽非性忠孝,而卒以是传名,与夫华衣美食,酣豢声色而名不传者有异,谅哉!惜其志大才疏,不能虑患,以致殒身逆臣之手也。若金氏者,故娼也。乃其始也,独能识豪杰于风尘;其卒也,更能致其死以殉夫,此真烈烈大丈夫之所为。其视顾横波、柳如是辈,相去远矣。娼乎,足以传矣!
荷花公主
 
  彭德孚,南昌才士也。性跌宕,貌尤颀秀,翩翩裙屐少年也。尝以访友至钱塘,寓昭庆寺。一日,偕其友游南屏。归舟,觅渔者网得一蟹,大如盘。心异之,买而放诸湖。蟹入水,举双螯向船头作拱揖状者再而去。后数日,独行堤上,遇一十七八女郎,衣碧绡衣,从老妪自圣因寺出,光艳绝代。生乍见魂销,笑向:“美人何来?”女羞缩顾妪曰:“阿姆去休。”莲步蹇涩,时复回眸。生益神荡,尾之以行,疾趋不能及。数折,转入水仙庙后,从之已渺。时已曛黑,生怅望伫立若稿木。适其友自灵隐还,曳之归。而生归后眠食俱废,每日辄往孤山,一路寻访,殊无踪影。于是恹恹卧病。

  迨夜,有双鬟携灯推扉入曰:“公主遣迎郎君。”生不答,转身面壁,吟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二语。婢乃曰:“所谓公主非他,即前日郎君在水仙庙所遇者也。”生闻言,觉精神顿爽,跃起从之。行去至庙后,瞥见宫阙参差,背山而起。双鬟曲折导入别院,花木丛杂,丘壑既尽,洞户双开,颜其上曰“水晶蜮”。其院宇不甚高敞,而珠箔红栏,四面临水,水中荷花方盛开。其窗壁皆水晶结成。

  公主方倚栏玩月,见生入,迎笑握其腕曰:“痴郎,数日不见,骨瘦如许矣。”乃命取碧霞浆一杯,亲擎与生曰:“此前日绿萼夫人所赐,饮之可以忘忧。”生取饮,色绀碧,芬芳甘冽,泌入心脾。因问此为何地,女戏曰:“此是广寒香界。君当即去,勿以凡质秽我太清。”生见其憨态可怜,骤起拥之入房,代解绣襦。女虽星眼含_,而娇羞不能运肢体。已而菌褥流丹,女屡乞休,始止。女乃引臂替枕,抚之曰:“消瘦如是,奈何轻狂遽尔耶!”生问:“卿得非合德后身耶?何体香也?”因嗅其体殆遍。女掩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