矣,如吾兄之为人,亦何罪而至于斯耶?余每念之,常达旦不寐。拟效柳州《招海贾文》以哭之,而援笔辄烦冤不能成章,至今常自呼负负也。今三兄尚存,年六十有四矣,而未有子。岂余二伯父之后,又将绝乎?是又可为痛哭也已!
二仆传(《杲堂文钞》节录)
 
  明季鄞李忠毅公有二仆。一曰任瑞,体长,能饮,解音律,性甚黠,喜逐轻薄儿游。一曰孔瑞,状黑,体短小而其中猾,母弟俱依公家。公家待此二人甚厚。公蒙难,家失势,遂俱谢去。任仆投海门道为夜不收,孔为某副将营健步。

  其后公械至西陵,公夫人使人持金钱,徼随公为给用。适任仆以事至省,道遇公,因乘醉呼主人名谩骂,欲遮夺所持金。其故人在西陵图援公者,俱徙舍避之。竟分所赍财乃已。而孔仆在家,时与营中二伙将突入公家,取器物去,复为告匿状投副将,逼取公家数百金,以一貂裘献将官。其叛主之恶皆如此。

  未几,某副将使孔仆持急书至省,下投大帅府。此仆行数日,见途中一人刀笠担囊,稍稍就近与语,知各为某营健儿,赍书至省告警备事。因与同宿对饮,卧一榻。次夜,其人益大买酒,探囊中牛鹿脯纵饮,约拜香烛。几夜半,方各酣寝。行至钱塘,其人曰:“若先行,吾待后曹,须次至省,与若酣饮吴山某酒家。”遂别。而孔有一子在省间,与父相遇,大喜,共赍书投帅幕。大帅坐帐中发视,忽大怒,立命人拽出断头。此仆惶急,不得一辨语,父子头已并落。盖途中所遇健儿,乃山寨谍者,持谕降檄,方酣寝时,已潜易之矣。

  而任为夜不收数年,以罪除粮。日纵博大嚼,靴笠偿酒家资,无所投,日拥败絮,空腹卧榻上,无面出见人。一日偶出门不归。比晓,人传南湖有一尸抱一尸浮出,其一尸即任也。俱谓此仆不能忍冻饿,自投水死。或曰:“此仆行遇一故酒徒,饮得醉。归黑,坐桥上,谓其家卧榻上,仰卧,堕磕桥下石。故其死脑碎。”或曰:“人有堕水死者,其魂常为水鬼,必得代方已。此奴醉后坐步口,为鬼拽入水中,教相与抱出。”

  要之,任仆之死,人不知其所以死。至孔仆之死,即彼亦不自知其死也,而且父子同死。天之报恶人,诛叛主贼,亦太奇已。可畏哉!可畏哉!
段珠
 
  雍正时,石门有段七者,以拳勇名天下。其妹名珠,从乃兄学艺绝精。年十六七矣,韶丽绝世。一日,有少林僧访之,叩其门,七不在,妹从楼上应之。僧戏之曰:“既尔,使老僧得近芳容,岂不更胜乃兄?此天假之缘也。”女怒,跃而下,以鞋尖蹴其两太阳,洞入寸余,僧目珠突出而死。

  嘉庆初,苗匪扰川楚。齐林者,本襄阳总役,习白莲教,破案伏法。及其儿之富等既反,迎林妻齐王氏为总教师。诸贼听其号令,贼首也,谓之“齐二寡妇”。最悍毒,大书旗上曰:“替夫报仇”,势尤猖獗。久之乃败。《戡定教匪述编》谓其姿颇艳冶,双翘纤细,偕群狼豕野逐山眠,名冠诸贼之首,真人妖也。相传齐二寡妇每临阵,戴雉尾,衣红锦战袍。于马上运双刀,矫捷如飞,所向无敌。有时翘一足,自山顶疾驰而下,注坡蓦涧,从无蹉跌。其劲捷亦可想矣。王氏有婢名黑女子,亦勇鸷善斗,为群贼所服。后为官兵败于卸花坡,俱投岩死。
金三先生
 
  金三先生者,武陵人。其拳法得乃祖石音之传。尝以授徒来邑中,一日与其徒演伎于乌将军庙。有孔六者,方壮年,自负其勇,欲试金。出不意,腾一足起。金笑曰:“勿恶作剧。”骈二指插入鞋缝中,其足即不能举。视之,鞋圈脱矣,而足不伤,盖适当其凹处也。既而出至山门外,有数雀栖于池南戏台之颠。金探囊中,出一弹丸如梧子大,置食指上,笑谓孔曰:“请为君落彼第三雀。”即以拇指拨去,此雀乃应手堕。孔乃大服。孔言金前以保镖至山西,尝独行至山中,遇一青兕追之,疾如奔马。行里许,前横大溪,深敛丈,金乃面溪而立,视其及,猝竦身以双足蹬其背,兕跌入溪而死。

  金体干短小,不及中人。然所用一练柄铁椎,其重乃不下五十斤也。
读律
 
  世传江西人好讼。有一书名《邓思贤》,皆讼谍法也。其始教以侮文,侮文不可得,则欺诬以取之,欺诬不可得,则求其罪以劫之。盖思贤,人名也,人传其术,遂以名其书。村学中往往以授生徒。

  今禾中大理港陈氏人多以游幕为业,其子弟自幼率皆读律。有一人自读《四子书》,更不读他经书,而专读律一部。以此游痒,屡试优等。盖其书笺注详明,引证多本经史,较《邓思贤》更胜矣。
卖诗
 
  莲花庄闵生,某中丞公峙亭之孙,太常卿缄三之从弟也。中丁卯副车。其人落拓不拘,性嗜饮,面W如赭。尝衣敝袍,著破靴,垢腻如镜,日向街头索醉。有与谈文艺者,辄高谈雄辨,旁若无人。尤长应制诗,常以卖诗自给,每首五十文。诗文皆顷刻成,然所得辄随手尽。以是每不免枵腹论文焉。

  《渔隐丛话》:仇万顷未达时,尝挈牌卖诗,每首三十文,停笔磨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