矣,天下岂有负人一春子哉!”莲曰:“今夜视昨夜,心事霄壤,第不知后夜视今夜何如耳。”各各相视而笑。莲曰:“礼之至严者,男女也。妾与君子略无夙昔之好,而吟风咏月,至倾腹吐心,是礼外之情也。吾二人行事,何异墙花露柳哉!”生曰:“不然。情之至重者,男女也。生与卿卿已有半年之会,而守信抱负,绝寸瑕点辱,是情中之礼也。吾二人心事,则如青天白日矣。”
  又携手共至假山,以宣春间不谐之郁。时团月在空,皎皎如昼。生细观莲,抚其肌体,莹然冰姿,湛然月质,深自庆曰:“无福也难招也。知微翁预占我为喜事福人,岂应在卿身上乎?钝口拙舌,敢申一赞,实非虚誉,卿以为何如?”オ
  娇滴滴,月下芳卿。笑欣欣,自可人情,两山淡淡,双水澄澄。软软柳腰弄弱,小小莲步徐行。绿扰扰宫妆云挽,微喷喷檀口香生;浓艳艳脸如桃破,柔滑滑肤似脂凝。纱袖笼尖尖嫩笋,一种种露出轻盈。诗句兮灿灿,歌韵兮清清。天造就齐齐整整,袅袅婷婷。真真的苎萝堪并,端不数崔氏莺莺。呵,今日里谆谆盟约,何日是意融融、乐陶陶,遂一钩新月带三星。
  莲曰:“嘉奖太过,恐盛扬之下,其实难副,深自愧也。”
  时爱童睡醒,夜已过半,久不见生,探步莲处,适逢素梅于外,二人各言其故,大笑不已。童曰:“孙刘二人终非好相识也,私期暗约,已及数月,不为城阙奇逢,必为丘中乐事矣。”梅曰:“莲娘贤女子也,刘君真君子也。大德不逾,乌有苟行?两为才炫,少露锋芒,久有积心,觅期望罄,必相与步月清谈。试往寻之,休得惊恐。”童目梅曰:“半帘良夜风和月,一对青年我共伊。乐时乐地,无以逾此,愿以其所有易其所无,而了所未了,何如?”梅曰:“且不了罢。”童曰:“吾有对句,还我便罢。”曰:“何对?”曰:“守桂官,培桂轩前逢桂姐,得其所哉。”梅应曰:“爱莲子,觅莲亭上哄莲娘,不可道也。”童曰:“好对。同往何如?”梅曰:“不便。”
  童行未数十步,二人背月而来。生问曰:“何至此?”童曰:“睡醒无
  聊,偶成《西江月》词,会中无以为乐,敢弄斧班门,以助一笑。”莲蹑生足,曰:“去。”生曰:“听,无伤也。”童嘻然曰:
  オザ舍多情才子,西邻有意佳人,看来何等热亲亲,恩爱一言难尽。
  不见不胜萦挂,乍逢乍觉欢欣,可怜未遂洞房春,常把诗词传信。
  莲笑曰:“强将之手无弱兵。昔有弄臣,今有弄童,童殆在之匹矣。”生曰:“童比得素梅否?年幼未谙调情,吾常岑寂也。”莲曰:“何为有此语?”曰:“吾得于假睡中。”莲定睛不语,隙地而笑,不与生别,径去。生与童返,称莲之真见厚情。
  莲至,求门不得。梅曰:“为莲娘逾垣而相从,故我闭门而不纳。”莲曰:“两贤岂相厄哉?”梅放手,曰:“适刘君携手而同行,何乃过门而不入也?乃又拱手曰:“今夜亲遇盗跖,入宝山、学伶俐,岑寂之债勾完否?”莲以实告,曰:“此事惟我能之,亦惟刘君子能之。身亲经历,殆信汝向日之言不我诳也。然吾极恼假睡者。”梅沉思曰:“何谓?”曰:“窃听人言。”曰:“非假寝,何由得真言?”莲曰:“何以对人言之?”曰:“可与言而言,表莲娘独寤寐之真情耳。”后生得莲约,不能自举。
  忽一日,守朴翁至,语及通家话,情义恳切。命童取酌,饮于荷亭。生指女室,问翁曰:“吾数日前见一女于隔池,前日又睹二女于隔窗,仪容秀雅,气象闲都,得大家风范,何与吾丈同园,而且不限彼此也?”翁笑曰:“看得何如?君欲得之否?”生曰:“焉敢望此。”翁命守桂:“至吾书房匣中,取写就启来。”启至,乃守朴翁奉生父者。翁持启谓生曰:“此吾邻孙氏女。其父,前日会中沧渊公,少吾一岁,为至交者。无妻儿,止一慧女,故付产于我,就吾室居,已及五载。是如德色双全,写作两妙,尝自矢不配凡子,是以高门望族求婚未获,吾子得此佳配,所谓君子好逑也。因未禀命尊翁,未敢擅举。明日宜结婚姻,当达是启,以为撮合山。”生喜甚,且感且谢,曰:“知微翁验矣。”
  次日,翁遣人至生家。生父特至守朴翁家恳媒,乃知生父与莲父为同庠友,昔同交游者也。守朴翁即过孙氏议,誉生为佳坦。而莲之母舅乐水公适有书至,莲父与守朴翁共观之:オ
  承命遍阅多士,无可为甥女配。吾徒刘一春,人中隽也,百长俱备,一跃可期。执斧者至,即可慨诺。玉润冰清,缘分甚雅。智生顿首。
  二人执此书大笑,二媒不约而同,益信婚姻之数定矣。莲父曰:“此生,金石君子也。小女多缘,倚此玉树,附此松柏,有何他辞。”
  莲父名士龙,号沧渊,曾补庠生,雅好山水,不干仕进,行乐二十余年,自访友吟酌之外,别无营心。家资素厚,而止得莲。初,莲之母善相,对莲父曰:“吾女怀生颇异,当颖敏出群,后必有放达之才。才充则性逸,然少心昂然,幼貌端庄,逸中有检,万无一虑。且夫主必贵,因夫贵及可预喜者,恨吾不及见之。尔得所依,生女胜生男矣。”后母丧,沧渊尝为女卜婿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