形容者也。此三者,非妙于文辞者莫能之。《三百篇》皆制作之极致,而圣人之所删定者也。故三物皆具于诗中,而风尤妙,盖风有含蓄意,此诗之微者也。诗之妙用,尽于此。故曰“言之者无罪,闻之者足以戒”,非诗之尤妙者乎?此所以居六义之首也。欧阳公论今之诗曰:“写难状之景,如在目前;含不尽之意,寄之言外。”知“写难状之景,如在目前”,此近于六义之颂也;“含不尽之意,寄之言外”,此近于六义之风也。

  子尚说,君子向晦人宴息,以谓向晦人宴,众人皆同之,而未尝息。惟君子然后能息,言心之休息也。

  叔祖善歌诗,每在学,至休沐日,辄置洒三行,率诸生歌诗于堂上。闲居独处,杖策步履,未尝不歌诗。信乎,深于诗者也!传曰:兴于诗。兴者,感发人善意之谓也。六经皆义理,何谓诗独能感发人善意,而今之读诗者,能感发人善意乎?盖古之所谓诗,非今之所谓诗。古之所谓诗者,诗之神也,今之所谓诗者,诗之形也。何也?诗者,声音之道也。古者有诗必有声,诗譬若今之乐府,然未有有其诗而无其声者也。《三百篇》皆有歌声,所以振荡血脉、流通精神,其功用尽在歌诗中,今则亡矣,所存者,章句耳。则是诗之所谓神者已去,独其形在尔。顾欲感动人善心,不亦难乎!然声之学犹可仿佛,今观诗,非他经比,其文辞葩藻,情致宛转,所谓神者,固寓焉。玩味反复,千载之上,余音遗韵,犹若在尔。以此发之声音,宜自有抑扬之理。余叔祖善歌诗,其旨当不出此。龟山教人学诗,又谓先歌咏之,歌咏之余,自当有会意处。不然,分析章句,推考虫鱼,强以意求之,未有能得诗者也。

  苏仲虎说,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,获之无不利。孔子系之辞,殊可怪也。曰:隼者,禽也,谁道兽来?射之者,人也,谁道鬼来?如此,安用释为?三复其言,乃知圣人有微旨。盖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,释之曰:隼者,禽也,而射之者,人也,而词中本先已参之。孔子乃增一句云,弓矢者,器也。此何理哉?惟射隼者弓矢,今词中乃不见弓矢,是所谓藏器于身也。圣人之旨,岂不微哉!

  仁宗尝与宫人博,才出钱千,既输却,即提其半走,宫人皆笑曰:“官家太穷相,【阙。】又惜不肯尽输。”仁宗曰:“汝知此钱为谁钱也?此非我钱,乃百姓钱也。我今日已妄用百姓千钱。”又一夜,在宫中闻丝竹歌笑之声,问曰:“此何处作乐?”宫人曰:“此民间酒楼作乐处。”宫人因曰:“官家且听,外间如此快活,都不似我宫中如此冷冷落落也。”仁宗曰:“汝知否?因我如此冷落,故得渠如此快活。我若为渠,渠便冷落矣。”呜呼,此真千古盛德之君也!

  仁宗一日视朝,色不豫,大臣进曰:“今日天颜若有不豫然,何也?”上曰:“偶不快。”大臣疑之。乃进言宫掖事,以为陛下当保养圣躬。上笑曰:“宁有此,夜来偶失饥耳。”大臣皆惊曰:“何谓也?”上曰:“夜来微馁,偶思食烧羊,既无之,乃不复食,由此失饥。”大臣曰:“何不令供之?”上曰:“朕思之,于祖宗法中无夜供烧羊例,朕一起其端,后世子孙或踵之为故事,不知夜当杀几羊矣!故不欲也。”呜呼,仁矣哉!思一烧羊,上念祖宗之法度,下虑子孙之多杀,故宁废食。呜呼,仁矣哉!宜其四十二年之间,深仁厚泽,横被四海也。

  家兄门生有孙力道,在乡校与一同舍舒子进相友善。子进本富家子,后大贫,有孀妇挟二孤累然从。子进既不能为之资,年老,嫁无售者,力道深怜之。每自念,使我忝一第,必娶之。无何,力道果登第,时年虽近四十,然美丰姿,贵官达宦争欲婿之者十数,力道皆谢去,遂归语舒氏婚,及舒氏归,已白发满头矣。力道与之欢如平生。呜呼,世称刘廷式之义,谓千载一人,今力道之事,岂减廷式哉!力道蚤年以贫不娶,乃独以教学养遗孤。平生所行,皆忠厚事,然未尝与人言,亦罕有能知者。力道名朝宗,钱塘人,终于江山县丞。

  家兄门生有陆虞仲,崇宁初,同家兄赴省试。明日,省榜出,是夜举子无睡者,惟虞仲酣寝如平日。黎明,报虞仲遇,同舍皆噪以入曰:“虞仲公遇矣。”虞仲方觉。乃徐问曰:“彦发遇否?”同舍曰:“偶遗。”虞仲曰:“彦发不遇,吾事不可知。”复酣寝如初。人皆服其度量。自登第后,愈笃学,其在仕路,以风节著,后以监察御史召,未及供职而卒。虞仲名韶之,即子正父也。

  二家兄蚤年力学,冬夜苦睡思,乃以纸剪团靥如大钱,置水中,每睡思至,即取靥贴两太阳,则涣然而醒。其苦如此。治《诗》善讲说,其讲说多自设问答,以辞气抑扬其中,故能感发人意,故子韶谓家兄讲说有古法,如《公羊》、《Y梁》之文。然江浙间治《诗》者多出家兄门,前后登第者数十人,而家兄反不第,岂非命耶?曩久困太学,尝有启事一联云:“池塘绿遍,又是春风;河汉夜明,忽惊秋月。”当时太学同舍者皆诵此语。后推恩为某州会昌县主簿卒。家兄讳国光,字彦发。

  祸福报应之理,浅言之则不验,深言之则近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