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故早年颇似荆轲,晚岁颇似鲁仲连。得老氏不敢为天下先之术,不代大匠斫,故不伤手,善于打乖。荆公诗云:“汉业存亡俯仰中,留侯于此每从容。固陵始议韩彭地,复道方谋雍齿封。”盖因机乘时,与之斡旋,未尝自我发端,故消弭事变,全不费力。朱文公云:“子房只是占便宜,不肯自犯手做,如为韩报秦,撺掇高祖入关,及项羽杀韩王成,又使高祖平项羽,两次报仇,皆不自做。后来定太子事,他亦自处闲地,又只教四老人出来做。后来诛旯Τ际保更讨他不着。邵康节之学,亦与子房相似。康节本是要出来有为之人,又不肯深犯手做。凡事直待可做处,方试为之,才觉难,便拽身退。如《击壤集》中以道观道等语,是物各付物之意,盖自家都不犯手,又凡事只到半中央便止,如‘春花切勿看离披’是也。”
  世之言仙者曰蓬莱,言佛者曰天竺。蓬莱,东也;天竺,西也。《抱朴子》曰:自齐州至日出之所,号曰“太平地”。而佛经亦谓西方为“极乐世界”。太干极乐,独称于东西,何也?自古战争,惟曰南北,而罕曰东西。惟汉高皇与项羽,宇文泰与高欢是东西相距,然不过一二十年耳。
  杨诚斋夫人罗氏,年七十余,每寒月黎明即起,诣厨躬作粥一釜,遍享奴婢,然后使之服役。其子东山先生启曰:“天寒何自苦如此?”夫人曰:“奴婢亦人子也。清晨寒冷,须使其腹中略有火气,乃堪服役耳。”东山曰:“夫人老,且贱事,何倒行而逆施乎?”夫人怒曰:“我自乐此,不知寒也。汝为此言,必不能如吾矣!”东山守吴兴,夫人尝于郡圃种伫,躬纺缉以为衣,时年盖八十余矣。东山月俸,分以奉母。夫人忽小疾,既愈,出所积券,曰:“此长物也,自吾积此,意不乐,果致疾。今宜悉以谢医,则吾无事矣。”平居首饰止于银,衣止于绸绢。生四子三女,悉自乳,曰:“饥人之子,以哺吾子,是诚何心哉?”诚斋父子,视金玉如粪土。诚斋将漕江东,有俸给仅万缗,留库中,弃之而归。东山帅五羊,以俸钱七千缗,代下户输租。其家采椽土阶,如田舍翁,三世无增饰。东山病且死,无衣衾,适广西帅赵季仁馈缬绢数端。东山曰:“此贤者之赐也,衾材无忧矣。”史良叔守庐陵,官满来访。入其门,升其堂,目之所见,无非可敬可仰、可师可法者,所得多矣,因命画工图之而去。诚斋、东山清介绝俗,固皆得之天资,而妇道母仪所助亦已多矣。《左传》:文伯之母老而犹绩,文伯曰:“以蜀之家而主犹绩乎?”其母叹曰:“鲁其亡乎!使僮子备官而未之闻也。居,吾语汝!民劳则思,思则善心生;逸则淫,淫则恶心生。沃土之民不才,淫也;瘠土之民莫不向义,劳也。是故王后亲织玄统,公侯之夫人加以舵延,卿之内子为大带,命妇成祭服,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,自庶士以下,皆衣其夫。社而赋事,贫献功,男女效绩,愆则有辟,古之制也。吾冀而朝夕修曰:‘必无废先人。’尔今曰:‘胡不自安。’以是承君之官,予惧穆伯之绝嗣也。”因是观诚斋夫人,乃知古今未尝无烈女,未尝无贤母。



  ●丙编 卷五
  自文籍既生,学者固不可不读书。子路有何必读书之说,夫子斥之。至于学《诗》学《易》学《礼》,与夫“志在《春秋》,行在《孝经》”之说,拳拳为其子及门人言之,晚而归鲁,删定系作,其功至贤于尧舜。则后之欲学圣人者,舍书则何以哉!然是时词章之名未立,科举之法未行,士之读书者,上则取之以抚世酬物,又次则取之以博识多闻,下至苏秦之刺股读书,专为揣摩游说之计,固已陋矣。然亦视书为有用之具,固未有入耳出口,如后世之甚者也。盖至于今,士非尧、舜、文王、周、孔不谈,非《语》、《孟》、《中庸》、《大学》不观,言必称周、程、张、朱,学必曰“致知格物”,此自三代而后所未有也,可谓盛矣。然豪杰之士不出,礼义之俗不成,士风日陋于一日,人才岁衰于一岁,而学校之所讲,逢掖之所谈,几有若屠儿之礼佛,娼家之读礼者,是可叹也。昔子贡问子石子不学《诗》乎,子石子曰:“吾暇乎哉!父母求吾孝,兄弟求吾弟,朋友求吾信,吾暇乎哉!”子贡曰:“请投吾《诗》,以学于子。”公明宣学于曾子,三年不读书。曾子曰:“宣子居参之门,三年不学,何也?”对曰:“安敢不学?宣见夫子居亲庭,叱咤之声,未尝至于犬马,宣说之,学而未能。宣见夫子之应宾客,恭俭而不懈惰,宣说之,学而未能。宣见夫子之居朝廷,临下而不毁伤,宣说之,学而未能。宣安敢不学而居夫子之门乎?”若子石子、公明宣之说,今之学者,诚不可以不知也。
  楚侣莱挤罴憾不在民,于是晋文无复忧色。呜呼!自三代衰,民不见先王之治,日入于乱,皆上下之间,怀此一念,有以致之,岂独一芳吕臣哉!此无他,古学不讲,不识一个“仁”字而已。本朝大臣,最是范文正公、司马温公见得此个字分明。
  苏子瞻谪儋州,以“儋”与“瞻”字相近也。子由谪雷州,以“雷”字下有“田”字也。黄鲁直谪宜州,以“宜”字类“直”字也。此章子厚邻手意。当时有术士曰:“儋”字,从立人,子瞻其尚能北归乎!“雷”字,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