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搜罗;时日未裕,则不能考证。余虽有志于此,而索居故里,孤陋寡闻,即有发见,亦无同好之士可相讨论;而台湾有史以前之史,遂不得不俟之异日。
一三一
台湾石器之发见,近来颇多。余所见者,大都耕猎、装饰之物,属于后期者也。闻卑南八社尚有巨石文化,则智识尤进。八社为平埔番人,性纯良,久与汉人互市。家中每有宋、明瓷器,云其先人由中国商船易来;而其旁复多古坟。是此方之交通或早于前山,当就无史之史而研求之。
一三二
台北圆山之麓,有贝冢焉,堆积累累,不可胜数;间有石斧、石锄之属,或完、或缺,是为原人所遗。圆山固近海,原人拾贝以食,弃之穴隅,久而成冢;故贝冢之处,掘之则有石器。而圆山所有者,多耕稼及装饰之用,则其人已进于新石器时代矣。又有一石,高二尺,大五、六尺,面平有棱;实经人力,以资磨砺,谓之砥石。余友张筑客闻余所谈,曾作「砥石歌」(载于「台湾诗荟」)。
一三三
庚寅冬,台中林氏新建宗祠,掘地九尺有五寸,获一石,形如剑而亡其柄;工人不以为意。越数日,乃告林君耀亭。耀亭出以示人,识者曰:『石器也,是为原人之遗。求其旁,当有所得』!而柱础已合,不可复掘,惜哉!嗣余赴台中,向耀亭索观,石长一尺三寸有八分,腹阔四寸五分,腰三寸五分,脊厚五分;刃五厘、锋二厘,尚利,似为割鲜之器。色微黑而有绿点,光可鉴;其用久矣。然大墩无此石,则全台近山亦无此石,岂由他处携来欤?余撰「台湾通史」引「隋书」「流求传」,谓『厥田良沃,先以火烧而引水灌,持一插以石为刃(长尺余、宽数寸)而垦之』。台中固土番之地,近葫芦墩。葫芦墩者,「流求传」中之「波罗檀」,为「欢斯氏之都」。是此石器为当时之物,沉埋土中,阅今一千七百余年而后出现,亦可宝也。
一三四
嘉南大圳开凿之时,曾于乌山头发见石器颇多,大都与圆山所掘者相似。盖台湾之石器皆属后期装饰之物,磨精细,尤为可爱;非如前期之粗劣也。我辈生于今日,处此室中,而一石之小、一器之微,潜心揣摩邃古之生活、社会之组织,能知文化之程度,岂非可欣之事哉!然而世人纷纷扰扰,争权逐利,互相吞噬,终归于尽,亦唯供后人凭吊而已。
一三五
三十年前台北新店溪畔,有人掘地,得古砖数块;现藏台北博物馆,砖色黝而坚,重三斤许,长尺有三寸、宽五寸、厚二寸,底有纹,与「吴中金石录」所载赤乌砖相似;岂吴人之所遗欤?「后汉书」「东夷传」:『会稽海外有东鳀人,分为二十余国;又有夷洲、澶洲。会稽东冶县人有入海行,遭风流移至澶洲者。所在绝远,不可往来』。余以地望考之,东鳀即今之台湾,而东冶为今之福州。自汉早已交通,至三国而有征伐。按「临海志」谓『吴赤乌中,曾用兵东鳀。当是时吴力方盛,经略东南,闽、粤、交趾均隶版图;渡海而取珠崖,遂抚东鳀以沟日本』。则吴人之来也,当由淡水溯江而上至于新店流域,筑垒驻兵,以镇蛮族;故有此砖。他日尚得古书、古器而两考之,必能有所发见,唯在我辈之努力尔。
一三六
「澎湖续编」谓:『虎井屿东南港中,沉一小城,周围百数十丈,砖石红色。每当秋水澄鲜,渔人俯视波底,坚垣壁立,雉堞隐隐可数。但不知何时沉没,沧桑变易,为之一慨』。按虎井屿之旁为将军澳,则隋虎贲中郎将陈棱驻师之地。此沉城,或为当时之军垒没入海中,而为澎湖留一史迹也。
一三七
荷兰据台之时,普陀山僧释华佑与其友萧客偕游台湾,自蛤仔难入山,躬历南北。所至,图其山川、志其脉络。客,侠士也;腰弓佩剑,饥则射鹿以食,故无绝粮患。华佑既去,主于安溪李光地,未久圆寂。光地爱其书,秘以为宝;阅数世而为某所得,携至鹿港,某死遂散失。余得其下卷,有图十三,语多奇异。记云:『诸山名胜,皆蝌蚪碑文,莫可辨识。唯里刘山有唐碑,上书「开元」二字,分明可辨』。又云:『巴老臣人多识字,有读「论语」、「孝经」者,但茫然作菩萨诵耳』。按里刘今作理刘,在木瓜溪北,其外则花莲港。巴老臣,未详何地?以图观之,在交里宛北,中隔一溪。交里宛今作加礼宛,番社也;则巴老臣当为今之鹊仔埔。余有「释华佑游记书后」一篇,考证颇详(载「文集」中)。
一三八
台湾石刻之最古者,当推「延平郡王墓志」,今已不存;或当时携归石井,亦未可知。余读郑克塽所撰「先王父墓志铭」,谓『王父生平事迹,先卜葬台湾,已悉前志。兹第叙其生卒年月、世系、子姓纳诸幽圹,用示后之子孙』。呜呼,前志而在,微为一篇大文!且当东都建造之时,无所忌讳,则王之功勋文采昭然炳然,又何至搜求缺漏哉!而最可恨者,莫如旧时府、县各志,王之事迹既不敢言,即王之墓趾亦不一载;执笔者之献媚新朝,亦可鄙也!然东宁灭后二百三十七年,而余之「台湾通史」刊行,尊延平于「本纪」,称曰「建国」,亦可以慰在天之灵矣。
一三九
「延平郡王墓志」既不可见,而郑氏邱垄之在南者,有「藩府曾、蔡二姬墓」在仁和里、有「皇明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