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,尚不得一二,矧以他事挠之耶?

  《语》曰:“不有博奕者乎,为之犹贤乎已。”此一章,意义全在已字。已者,饱食终日,无所用心之人也。如是者,心智昏懒,兼不及于博奕。夫子以博弈为喻者,乃深切于戒劝,明言博奕为鄙事,非许儒学,不务经术,但博奕耳。吴宫之论,可为格言。近者又有叶子戏,或闻其名本起妇女,既鄙于握槊,乃赌钱之流,手执青蚨,坐销白日,进德修业,其若是乎!

  夫世族之源长庆远,与命位之丰约否泰,不假征蓍龟,不假徵星数,处心行事而已。今昭国里崔山南昆弟子孙之盛,乡族罕比。山南曾祖母长孙夫人,年高无齿,祖母唐夫人事姑孝,每旦栉纵笄,拜于阶下,即升堂乳其姑。长孙夫人不粒食数年而康宁,一日疾病,长幼咸萃,宣言无以报新妇恩,愿新妇有子有孙,皆得如新妇孝敬,则崔之门安得不昌大乎!

  今东都仁和里裴尚书宽,子孙众盛,实为名阀。天后时,宰相魏元同选尚书之先为长婿,未成婚而魏陷罗织狱,一家徙于岭表。来俊臣辈既死,始沾恩还北。魏之长女已逾笄,及湖外,其家议北裴必不复求婚,沦落贫窭,无以为衣食资,诣老比邱尼,祈披缁居其寺,女亦甘愿下发有日矣。有客尼自外至,闻其议曰:“一见魏氏女,可乎?”见之,曰:“此女俗福丰厚,必有令匹,子孙将遍天下,宜事北归。”言讫而去,遂不敢议。及荆门。则裴自京洛赍资聘,俟魏氏之北反,已数月矣。今势利之徒,奉权幸如不及,舍信誓如反掌,则裴之蕃衍,乃天之报施也。郑司徒言于河南文公云:裴某作剌史,儿女皆饭饼饵。人言其为吏清白,与周给亲爱,不可不信矣。

  余季妹适弘农杨堪,在蒋相国幕,清刻自持。属吏有馈献,皆不纳。尝言:“不唯自清,抑亦内助焉。”余旧府高公先侍郎兄弟三人,俱居清列,非速客不二羹u,夕食匏葡匏而已,皆保重名于世。

  永宁王相国(按王相涯)方居相位,掌利权。窦氏女归,请曰:“玉工货钗奇巧,须七十万钱。”王曰:“七十万,我一月俸金尔,岂于女惜,但一股钗七十万,此妖物也,必与祸相随。”女不复敢言。数月,女自婚姻会归,告王曰:“前时钗为冯外郎妻首饰矣。”乃冯球也。王叹曰:“冯为郎吏,妻之首饰有七十万钱,其可久乎,其善终乎!”冯为贾相门人,最密,(按贾相M)贾为东户,又取为属郎。贾有苍头,颇张威福,冯于贾忠,将发之未能。贾入相,冯一日遇苍头于门,召而最之曰:“户部中谤词不一,苟不悛,必告相国。”奴泣,拜谢而去。未浃旬,冯晨与贾未兴时,方命设火内斋,曰冠当出。俄有二青衣,赍银罂出曰:“相公恐员外寒,命奉地黄酒三杯。”冯悦,尽举之。青衣入,冯出告其仆御曰:“渴且咽。”粗能言其事,食顷而终。贾为冯兴叹出涕,竟不知其由。又明年,王、贾皆遘祸。噫!王以珍玩奇货为物之妖,信知言矣,而徒知物之妖,而不知恩权隆赫之妖甚于物邪!冯以卑位贪宝货,已不能正其家,尽忠所事而不能保其身,斯亦不足言矣。贾之臧获,害门客于墙庑之间,而不知欲始终富贵,其可得乎!此虽一事,作戒数端。

  又李相国泌居相位,请征阳道州为谏议大夫。阳既至,亦甚御恩。未几,李薨于相位,其子蘩居丧,与阳并居。阳将献疏斥裴延龄之恶,嗜酒目昏,以恩故子弟待蘩,召之写疏。繁强记,绝笔诵于口,录以呈延龄,递奏之云:“城将此疏行于朝数日矣。”道州疏入,德宗已得延龄稿,震怒,俄斥道州,竟不反。蘩后为谯郡守,虐诛巨盗,不以法。舒相元舆布衣时,以文贽蘩。蘩曰:“自此有一舒家。”衔之。及为御史,鞫谯狱,入蘩罪,不可解,数年舒亦及祸。今世人各盛言宿业报应之说,曾不思视履考祥之事,不其惑欤!

  余又见名门右族,莫不由祖考忠孝勤俭以成立之,莫不由子孙顽率奢傲以覆坠之。成立之难如升天,覆坠之易如燎毛,言之心痛心,尔宜刻骨。

  又余家世,本以学识礼法称于士林间,比见诸家于吉凶礼制有疑文者,多取正焉。丧乱以来,门祚衰落,清风素范,有不绝如线之虑。当礼乐崩坏之际,荷祖先名教之训,弟兄两人,年将中寿,基构之重,属于后生,纂续则贫贱为荣,隳坠则富贵可耻。令所纪旧事,十忘三四,昼览而夜思,栖心讲求,触类滋长。夫行道之人,德行文学为根株,正直刚毅为柯叶。有根无叶,或可俟时,有叶无根,膏两所不能活也。苟懵斯理,欲绍家声,则今之流传,反成灾害,谛听熟念,以保令名。至于孝慈友悌,忠信笃行,乃食之醯酱,不可一日无也,岂必言哉!比史官皆有序传,以纪宗门,余初及行在,尚守左史,故敢以序训为目。

  ○逸文

  夫门地高者,一事坠先训,则异它人,虽生可以苟爵位,死不可见祖先地下。门高则自骄,族盛则人窥嫉。实艺懿行,人未必信;纤瑕微累,十手争指矣。所以修己不得不至,为学不得不坚。

  董生有云:“吊者在门,贺者在闾。”言忧则恐惧,恐惧则福至。又曰:“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