答之甚详,大略谓:一甲科通判,苟粗知为词赋,虽闾巷小人皆可以得之,何足道哉?故铭以谓,闾巷之士以为夫人荣明天下,有识者不以置悲欢荣辱于其心也。七孙业文有可道,固不宜略,若皆儿童,贤不肖未可知,列之于义何当也?又云:“鄙文自有意义,不可改也。宜以见还,而别求能如足下意者为之耳。”东坡作《王晋卿宝绘堂记》,内云:“钟繇至以此呕血发冢,宋孝武、王僧虔至以此相忌,桓玄之走舸,王涯之复壁,皆以儿戏害而国,凶而身,此留意之祸也。”王嫌所引用非美事,请改之。坡答云:“不使则已,使即不当改。”盖人情喜谀而多避忌,虽范、钱、王,闻人犹不免,何怪流俗之纷纷乎?而作者之文,固不肯谀,固不肯避忌,虽与范、钱、王厚善,亦终不为改也。水心作《汪参政勃墓志》,有云:佐佑执政,共持国论。执政,盖与秦桧同时者也。汪之孙浙东宪纲不乐,请改。水心答云:凡秦桧时执政,某未有言其善者,独以先正厚德,故勉为此,自谓已极称扬,不知盛意犹未足也。汪请益力,终不从。未几,水心死。赵蹈中方刊文集未就,门下有受汪嘱者,竟为除去“佐佑执政”四字,碑本亦除之,本非水心之意也。水心答书,惜不见集中。退之云:吾之为此文,岂取其句读不类于今者邪?思古人而不得见,学古道则欲兼通其词。通其词者,本志于古道者也。古之遭,不苟毁誉于人,则吾之为斯文,皆有实也。然则妄改以投合,则失其实矣。穆伯长贫甚,为一僧寺记,有贾人致白金,求书姓名。伯长掷金于地曰:“吾宁饿死,终不以匪人污吾文也。”夫求书姓名且不可,而肯妄改以投合乎?前古作者所为墓志及他文,后多收入史传,使当时苟务投合,则已不能自信,岂能信世乎。水心为《么凹》字末云:趋舍一心之信,否臧百世之公。此二句,最有味,学文者宜思焉。故凡欺诳以为文者,文虽工,必不传也。
水心文本用编年法,自淳熙后道学兴废,立君、用兵始末,国势污隆,君子小人离合消长,历历可见,后之为史者当资焉。
水心与么奥畚闹烈拱耄曰:“四十年前,曾与吕丈说。”吕丈,东莱也。因问么澳澄娜绾危渴卑干现媚档な瓶,么霸唬骸捌┤绱四档せǎ他人只一种,先生能数十百种。”盖极文章之变者。水心曰:“此安敢当,但譬之人家觞客,或虽金银器照座,然不免出于假借,自家罗列仅磁缶、瓦杯,然却是自家物色。”水心盖谓不蹈袭前入耳。磁瓦虽谦辞,不蹈袭则实语也。然不蹈袭最难,必有异禀绝识,融会古今文字于胸中,而洒然自出一机轴方可。不然,则虽临纸雕镂,只益为下耳。韩昌黎为樊宗师墓志,言其所著述甚多,凡七十五卷,又一千四十余篇,古未尝有,而不蹈袭前人一言一句,又以为文从字顺。则樊之文亦高矣,然今传于世者仅数篇,皆艰涩,几不可句,则所谓文从字顺者安在?此不可晓也。
相如赋云:诸蔗巴苴,注云:甘柘也。曹子建《都蔗诗》云:“都蔗虽甘,杖之必折。巧言虽美,用之必灭。”《六帖》云:张协有《都蔗赋》。
●卷二
四时异景,万卉殊态,乃见化工之妙;肥瘠各称,妍淡曲尽,乃见画工之妙。水心为诸人墓志,廊庙者赫奕,州县者艰勤,经行者淳粹,辞华者秀颖,驰骋者奇崛,隐遁者幽深,抑郁者悲怆,随其资质与之形貌,可以见文章之妙。
欧公凡遇后进投卷可采者,悉录之为一册,名曰“文林”。公为一世文宗,于后进片言只字,乃珍重如此,今人可以鉴矣。
王黄州以昌黎《祭裴太常文》“石之储常空于私室,方丈之食每盛于宾筵为惭笔,益不免类排。陈止斋亦以昌黎《颜子不贰过论》为惭笔,益不免有科举气。余观昌黎《祭薛中丞文》,岂亦所谓惭笔者耶?然颜子论乃少作,不足怪,二祭文皆为众人作,则稍屈笔力以略傍众人意,虽退之亦有不得已焉耳。
王德父名象祖,临海人,早从邱宗卿入蜀,有志义,力学工古文,晚为水心所知。德父尝为余言:“自古享文人之至乐者,莫如东坡。在徐州作一黄鹤楼,不自为记,而使弟子由、门人秦太虚为赋,客陈无已为铭,但自袖手为诗而已。有此弟,有此门人,有此客,可以指呼如意,而雄视百代。文人至乐,孰过于此欤?”余谓自古山水游观之处,遇名笔者已罕幸,而遇则大者文一篇,小者诗一联而止耳。未有同时三文,而皆卓伟可以传不朽者,坡之诗又未论也。盛山十二诗,唱者止如此,和者固不能无优劣。退之《滕王阁记》云:文列三王之右,与有荣焉。此特退之谦辞,如退之记固宜传,三王如勃之序,虽载人口,而绮靡卑弱乃尔,其余可知也。以同时遇三文而皆可传,自古惟黄鹤楼耳。
水心平生静重寡言,有雅量,喜愠不形于色,然能断大事。绍熙末年,光庙不过重华宫,谏者盈庭,中外汹汹,未几寿皇将大渐,诸公计无所出。水心时为司业,御史黄公庆使其婿太学生王裴仲温,密问水心曰:“今若更不成服,当何如?”水心曰:“如此,却是独夫也。”仲温归以告黄公,公大悟,而内禅之讥起于此。
晦翁帅潭。一日,得赵丞相简密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