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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予尝集诸法帖字为诗。字之不复而多者,莫善于《千字文》,然诗家目前常用之字,犹苦其未备。如天文之烟、霞、风、雪,地理之江、山、塘、岸,时令之春、宵、晓、暮,人物之翁、僧、渔、樵,花木之花、柳、苔、萍,鸟兽之蜂、蝶、莺、燕,宫室之台、栏、轩、窗,器用之舟、船、壶、杖,人事之梦、忆、愁、恨,衣服之裙、袖、锦、绮,饮食之茶、浆、饮、酌,身体之须、眉、韵、态,声色之红、绿、香、艳,文史之骚、赋、题、吟,数目之一、三、双、半,皆无其字。《千字文》且然,况其它乎?

  花不可见其落,月不可见其沈,美人不可见其夭。

  种花须见其开,待月须见其满,著书须见其成,美人须见其畅适,方有实际。否则皆为虚设。

  惠施多方,其书五车;虞卿以穷愁著书,今皆不传。不知书中果作何语?我不见古人,安得不恨!

  以松花为量,以松实为香,以松枝为麈尾,以松阴为步障,以松涛为鼓吹。山居得乔松百余章,真乃受用不尽。

  玩月之法,皎洁则仰观,朦胧则宜俯视。

  孩提之童,一无所知。目不能辨美恶,耳不能判清浊,鼻不能别香臭。至若味之甘苦,则不第知之,且能取之弃之。告子以甘食、悦色为性,殆指此类耳。

  凡事不宜刻,若读书则不可不刻;凡事不宜贪,若买书则不可不贪;凡事不宜痴,若行善则不可不痴。

  酒可好,不可骂座;色可好,不可伤生;财可好,不可昧心;气可好,不可越理。

  文名,可以当科第;俭德,可以当货财;清闲,可以当寿考。

  不独诵其诗读其书,是尚友古人;即观其字画,亦是尚友古人处。

  无益之施舍,莫过于斋僧;无益之诗文,莫甚于祝寿。

  妾美不如妻贤;钱多不如境顺。

  创新庵,不若修古庙;读生书,不若温旧业。

  字与画同出一源,观六书始于象形,则可知矣。

  忙人园亭,宜与住宅相连;闲人园亭,不妨与住宅相远。

  酒可以当茶,茶不可以当酒;诗可以当文,文不可以当诗;曲可以当词,词不可以当曲;月可以当灯,灯不可以当月;笔可以当口,口不可以当笔;婢可以当奴,奴不可以当婢。

  胸中小不平,可以酒消之;世间大不平,非剑不能消也。

  不得以而谀之者,宁以口,毋以笔;不可耐而骂之者,亦宁以口,毋以笔。

  多情者必好色,而好色者未必尽属多情;红颜者必薄命,而薄命者未必尽属红颜;能诗者必好酒,而好酒者未必尽属能诗。

  梅令人高,兰令人幽,菊令人野,莲令人淡,春海棠令人艳,牡丹令人豪,蕉与竹令人韵,秋海棠令人媚,松令人逸,桐令人清,柳令人感。

  物之能感人者:在天莫如月,在乐莫如琴,在动物莫如鹃,在植物莫如柳。

  妻子颇足累人,羡和靖梅妻鹤子;奴婢亦能供职,喜志和樵婢渔奴。

  涉猎虽曰无用,犹胜于不通古今;清高固然可嘉,莫流于不识时务。

  所谓美人者:以花为貌,以鸟为声,以月为神,以柳为态,以玉为骨,以冰雪为肤,以秋水为姿,以诗词为心。吾无间然矣。

  蝇集人面,蚊嘬人肤,不知以人为何物?

  有山林隐逸之乐,而不知享者,渔樵也,农圃也,缁黄也;有园亭姬妾之乐,而不能享、不善享者,富商也,大僚也。

  黎举云:「欲令梅聘海棠,枨子臣樱桃,以芥嫁笋,但时不同耳。」予谓物各有偶,必于伦,今之嫁娶,殊觉未当。如梅之为物,品最清高;棠之为物,姿极妖艳。即使同时,亦不可为夫妇。不若梅聘梨花,海棠嫁杏,橼臣佛手,荔枝臣樱桃,秋海棠嫁雁来红,庶几相称耳。至若以芥嫁笋,笋如有知,必受河东狮子之累矣。

  五色有太过,有不及,惟黑与白无太过。

  许氏《说文》分部,有止有其部,而无所属之字者,下必注云:「凡某之属,皆从某。」赘句殊觉可笑,何不省此一句乎?

  阅《水浒传》,至鲁达打镇关西,武松打虎,因思人生必有一桩极快意事,方不枉在生一场;即不能有其事,亦须着得一种得意之书,庶几无憾耳。

  春风如酒,夏风如茗,秋风如烟,冬风如姜芥。

  冰裂纹极雅,然宜细,不宜肥。若以之作窗栏,殊不耐观也。

  鸟声之最佳者:画眉第一,黄鹂、百舌次之。然黄鹂、百舌,世未有笼而畜之者,其殆高士之俦,可闻而不可屈者耶。

  不治生产,其后必致累人;专务交游,其后必致累己。

  昔人云:「妇人识字,多致诲淫。」予谓此非识字之过也。盖识字则非无闻之人,其淫也,人易得而知耳。

  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