弟子之间,自余如脱故著新,勿复论。
  柳子厚作楚词,卓诡谲怪,韩退之不能及;退之古文,深闳雄毅,子厚又不及。
  柳子厚设渔者对智伯,其渊源自出,盖本列子、蒲且子之说钓也。
  章圣东封,卫兵在行者每遇雨,当给赐鞋钱,为缗钱十余万。上恐寡备,以问近臣,莫知所对。三司使丁谓进曰:“此易尔。扈从之士,披带已重,若有支赐,难于负致。宜令殿帅曹璨于行营置便领一司,谕与诸军,每遇支赐,路中无用,各与头子,令于住营去处,家人如数请领。在县,官亡辇运之费;在军,士无将负之劳。又其家得以济用,甚安人心。”上喜,敕曹璨问诸军,皆欣然曰:“圣恩虑及此,甚幸。”谓虽奸贪,然智计之敏可称也。
  仁宗初即位,章献明肃皇后垂帘。一夕大内火,宫门晨未启,辅臣请对,上与太后御拱宸门楼,百官拜楼下,申公独立不肯拜,曰:“昔者禁掖不戒于火,中外震动。愿一见上,乃敢拜。”诏为举帘见之。廷中耸然称叹,皆曰:“此真宰相器也!”
  神宗朝,王文恪公陶为御史中丞,论宰相韩魏公不押常朝班,至诋为跋扈。韩公力请去位,王公亦出为郡。或谓王公之语太过。予以为尊君重朝廷,固当防微杜渐如此,使为宰相者人人皆忠贤。如魏公虽不押常朝班,未为过也;不幸而有怀奸藏祸之臣,废法而逼上,则将有御史抨弹之所不能正者矣。抑《春秋》之义,责备于贤者。如魏公名德之重,盖可以责备矣,王公待之不轻也。予从其家得其申中书状,尚可以想见其风采,今为载之。状云:“朝廷之仪,本乎极辨;御史之职,主乃绳愆。况文德者天子之正衙,宰臣者庶僚之表帅,间缘多故,遂阙立班。近者台司检坐敕文,两有申请,伏蒙相公意似开允,欲赴辄停。今又数朝依旧空报。当久废之时,则止是因循而有失;暨申明之后,则遂成固意以不恭。有司义在守官,君子爱人以德,朝廷新立,讵可忽诸?矧相公晏退私门,礼接宾客,将迎谦屈,未始惮劳,岂可趣奉朝仪,反有难易?尊君接下,轻重不侔,谨三请以尽诚,幸再思而服义。人言可畏,风宪难私。伏望自明日常朝,每日依敕文,轮赴文德殿。立班所贵,大臣有谨法之名,宪府无隳官之罪。”
  熙宁新法行,所遣使者皆新进,专谋功利,见事风生,州县殆不可为矣。邵尧夫居洛中,其故旧门人仕于四方者,皆欲投檄去,以书求教于尧夫。尧夫曰:“今日正是仁人君子所当尽心之时。新法固严,若于严密之中能宽一分,则民受一分之赐矣。徒去何益?”晁美叔为常平使者,东坡报书亦云:“吾兄素性亮直,而此职多有可愧者,计非所乐。然仁人于此时力行宽大之政,少纡吏民于网罗中,亦所益不少。向闻吾兄议此,多与时辈不合,今亲其事,必有可观者矣。”呜呼!二君子之言,皆有委曲救时弊、恤斯民之心,不以去其位为高,不以亲其事为嫌,其言若出一人也。当此时,朝廷力行新政,威福在己,天下士从风而靡,其不挠节叛而归之者几希矣。美叔议论不合,固贤士;其余不忍行法害民,投劾欲去,亦岂不可嘉也哉?然所以可嘉,止于不为新法而已,于天下未有所补也。
  本朝绍圣初,党祸起,名臣正士一时窜逐殆尽。章子厚用林希子中为中书舍人,行诸公责词,极力诋毁,出于一手,殆若专门名家者。子中在元滩坏糜茫中外久次为庶官,有栖迟之叹。子厚为相,使人渭曰:“欲相用为三字,能无异议者,二府可得也。”子中欣然从之。故谪官制诰皆西汉文章,盖得意语也。自吕汲公而下,著为一集。又敕匠堂及制科策御题附载,今存。噫嘻,不可泯矣!

  ●卷五
  国都莫如长安。自石晋西失灵武,北失幽燕,则秦地被边,故国朝因五季都汴。荥泽、索水、黄河,所汇流以入汴。汴地形最卑,本非国都,是以范文正公建议修洛阳。朝廷重迁,不能从也。
  古来黄河由滑入郓,以都汴,故欲大名等处在河之内,故穿新河。河失故道,为害尤大。自中原失守,河渠皆已迁徙,或堙废国家。恢复中原,而汴京亦不可复建都矣。当治秦中洛阳,如东西京耳。
  国朝旧制:御史阙员,则命翰林学士与中丞知杂迭举二人上,选用其一。治平二年,阙监察、殿中两员。举者未上,一日内出尚书郎范纯仁、太常博士吕大防姓名,用之。二人者,一时名臣,后皆以道德功业为贤宰相,天下称之曰“汲公”、曰“忠宣”。英宗自小官一举而得之,可谓知人也哉。
  本朝以词赋取士,虽曰雕虫篆刻,而赋有极工者,往往寓意深远,遣词超诣,其得人亦多矣。自废诗赋以后,无复有高妙之作。昔中书舍人孙何汉公著论曰:“唐有天下,科试愈盛,自武德、贞观之后,至贞元、元和以还,名儒巨贤比比而出。有宗经立言如丘明、马迁者,有传道行教如孟轲、扬雄者,有驰骋管、晏,上下班、范者,有凌轹颜、谢,诋诃徐、庾者。如陆宜公、裴晋公,皆负王佐之器,而犹以举子事业飞腾声称;韩退之、柳子厚、皇甫持正,皆好古者也,尚克意雕琢,曲尽其妙。持文衡者,岂不知诗赋不如策问之近古也?盖策问之目,不过礼乐刑政、兵戎赋舆、岁时灾祥、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