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正不知类别国家为难为易,诸公试为我猜之。
  类别有生之物,所以难者,以其物大同而又有无穷之别异。常语谓形体心性,无两人正同者,此言确矣。而形体心性,亦无有两人悬隔者,此言亦确。人类如此,动植亦然。是知同类之中,其品格同异相杂,言异方同,言同方异,如此者莫若生物。无生之物,如金石水土,从无如此者。乃至形上之物,更无如此者。故形上诸物,别识最易,而无生之物次之,有生之物皆难,而机体愈繁者,其类别愈不易。然则欲知国家为物之类别难易,当先问其为生物之有机体否。今请先明,何者为有机之体。
  按“有机”二字,乃东文取译西文Organism。其字原于希腊,本义为器,又为机关。如桔槔乃汲水之器,便事之机关。而耳目手足,乃人身之器之机关,但与前物,生死异耳。近世科学,皆以此字,命有生者。其物有生,又有机关,以司各种生理之功用者,谓之有机体。不佞前译诸书,遇此等名词,则翻官品。譬如人为官品,以其在品物之中,而有目为视官,有耳为听官,手为司执,足为司行,胃为消化之官,肺为清血之官,皮肤为出液之官,齿牙为咀嚼之官,百骸五脏六腑,无一不有其形矣。有形即有其用,此两间品物中,机官之最为茂密完具者也。官品云者,犹云有官之品物也。有机体云者,犹云有机关之物体也。禽兽之为官品,与人正同,特程度差耳。故曰,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。降至昆虫草木,亦皆官品。如一草,其中必有根D,为收吸土膏之官;必有皮甲,为上布水液之官;叶司收炭吐养,花司交合结子,是官品也,是有机之体也。官品、有机体二名,原皆可用,然自不佞言,官品二字,似较有机体为优。盖各种木铁机器,可称有机之体,而断不可称官品。然则“官品”二字,诚Organism之的译矣。
  乃回视非官品物,则又如何?譬如一拳顽石,随指二部,羌无异同。即有异形,必无异用。去其一部,亦未见其非完体,不若官品,毁一支部,其生即伤,甚且因之得死。此二者之异,大可见也。
  今试言国家,则其为官品之列,不必待深辨而可知。盖国家为物,非聚一群人民,如散沙聚米,便足当此名也。将必有分官设职,部勒经纬,使一群之中之支部有相资相待之用,而后成为国家。肢体不具,不可以为成人;法制不张,不可以为完国。所可导者,此理在西国,自天演学兴,而后其义大著。而吾国则自唐虞上世以来,若已人人共喻。试读明良喜起之歌,曰“元首”,曰“股肱”。更读《灵枢》、《素问》,则人身内部,自黄帝以来,即名藏府。藏府,政界中物也。而吾身所有,乃与同称。他若喉舌心膂之喻,体国经野之谈,盖吾古人之知,视国家为有机体,为官品久矣。是故天演最深之群,其中部分殊别,而亦各有专司。秩序分明是为礼,和同合作是为乐。彼西人有此,不独国家之大、朝廷之尊为然。下至一乡一邑之中,一旅一城之内,一银号一兵船,其中莫不有如是之组织部勒。其制立者,而后其事举。而其为如是之事者,其语曰Organization。此意犹云取无机之体而与之以机,即无官之品而赋之以官,得此而后,其物其众有生命形气之可言,内之有以自立,外之有以R侮。其物之生理,乃由此而发达,有以干事,有以长存于天演界之中。且有此之后,其团体之立,无异一身。故柏拉图言,人不当云吾指痛,当云吾身之痛在指,不当云民有饥溺,当云国有饥溺受之以民。诸公得此,可以悟合群之义矣。吾国自无此种郑重名词,遇此等事,但云定立章程而已。虽然,部署机关是一事,定立章程又是一事,不可混而同之也。
  固知人身国体,二者亦有不尽相似之处。然国家为官品之大,则可断言。既为官品,则类别之难,将不下于诸生物。诸公骤闻此语,或致惊疑,将谓国土寥寥,何至诡质殊形,难分如此乎?则不知此日大地所有国家,言其大体则多同,审其内容者,皆不类。又况四五千年中,东西历史之所载者,禹不能名,契不能计,不仅草木禽兽然也。盖国家犹生物然,往往骤而视之,见其同矣,及乎考其演进,察其机关,其相诡真无穷尽。则当区以别之之顷,不得不于部族之外,递于州家,且得一国制,竟不知当属何派者,时时有之。诸公若治此学,当自见也。
  既云分类,则请举最古分类而言之。希腊诸子言治之书,其最为后来人所崇拜者,莫如雅里斯多德之《治术论》。其分治制,统为三科:曰独治,蒙讷阿基;曰贤政,亚里斯托括拉寺;曰民主,波里地。独治,治以一君者也。贤政,治以少数者也。民主,治以众民者也。三者皆当时治制正体,然亦有其蔽焉者。独治之敝曰专制,曰霸政,曰泰拉尼Tyranny,亦曰狄思朴的Despotlc。贤政之敝曰贵族,鄂里加基Oligarchy。民主之敝曰庶政,德谟括拉寺。其为分如此,顾名词沿用,至今有大异其始者。譬如贤政,乃当时最美之制。而法国革命之日,亚里斯托括,几成痛心疾首之名词。而鄂里加基之名,又置不用,实则今欧洲所呼为亚里斯托括者,乃希腊所訾为鄂里加基者也。又近世之人,几谓德谟括拉寺为最美后成之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