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公孙龙子注》(清)陈澧注
  
  
  《公孙龙子注》(一卷),据冼玉清《广东释道著述考》云:《番禺县志艺文志》有著录,为汪兆镛抄本。据汪云:当时『门人传抄,多有出入』(《公孙龙子注跋》)。则汪本只是其中之一。后来,汪兆镛(微尚斋)在陈澧先生孙子陈仲献处得见陈先生手稿,于是按原稿录,于乙丑年(一九二四年)刊行于世。刊刻本并收入汪氏所作《公孙龙子校勘记》、《公孙龙子篇目考》和《公孙龙子注跋》。
  
  公孙龙子注
  
  番禺陈澧撰
  
  迹府弟一(一)
  
  公孙龙,六国时辩士也。疾名实之散乱,因资财之所长,为『守白』之论。假物取譬,以『守白』辩。
  
  谓白马为非马也。白马为非马者,言白所以名色,言马所以为形也。色非形,形非色也(二)。夫言色,则形不当与;言形,则色不宜从。今合以为物,非也。如求白马于厩中,无有;而有骊色之马,然不可以应有白马也。不可以应有白马,则所求之马亡矣。亡则白马竟非马。欲推是辩,以正名实,而化天下焉。
  
  龙与孔穿会赵平原君家。
  
  穿曰:『素闻先生高谊,愿为弟子久。但不取先生白马非马耳。请去此术,则穿请为弟子。』龙曰:『先生之言悖。龙之所以为名者,乃以白马之论尔。今使龙去之,则无以教焉。且欲师之者,以智与学不如也。今使龙去之,此先教而后师之也;先教而后师之者,悖。且白马非马,乃仲尼之所取。龙闻楚王张繁弱之弓,载忘归之矢,以射蛟兕于云梦之圃,而丧其弓。左右请求之(三)。王曰:「止!楚人遗弓(四),楚人得之。又何求乎?」仲尼闻之曰:「楚王仁义而未遂也。亦曰:『人亡弓,人得之而已。何必楚?』」若此,仲尼异楚人于所谓人。夫是仲尼异楚人于所谓人,而非龙异白马于所谓马,悖。先生修儒术而非仲尼之所取(五),欲学而使龙去所教,则虽百龙固不能当前矣。』孔穿无以应焉。
  
  公孙龙,赵平原君之客也。孔穿,孔子之叶也。穿与龙会。
  
  穿谓龙曰:『臣居鲁,侧闻下风,高先生之智,说先生之行。愿受业之日久矣,乃今得见。然所不取先生者,独不取先生之以白马为非马耳。请去白马之学,穿请为弟子。』
  
  龙曰:『先生之言悖。龙之学,以白马为非马者也。使龙去之,则龙无以教。无以教而乃学于龙也者,悖。且夫欲学于龙者以智与学焉为不逮也。今教龙去白马非马,是先教而后师之也。先教而后师之,不可。先生之所以教龙者,似齐王之谓尹文也。齐王之谓尹文曰:「寡人甚好士,以齐国无士,何也?」【『以』犹『而』也。】尹文曰:「愿闻大王之所谓士者。」齐王无以应。尹文曰:「今有人于此,事君则忠,事亲则孝,交友则信,处乡则顺。有此四行,可谓士乎?」王曰:「善!此真吾所谓士也。」尹文曰:「王得此人,肯以为臣乎?」王曰:「所愿而不可得也。」是时齐王好勇。于是尹文曰:「使此人广庭大众之中,见侵侮而终不敢斗,王将以为臣乎?」王曰:「讵士也(六)。见侮而不斗,辱也;辱则寡人不以为臣矣。」尹文曰:「唯见侮而不斗,未失其四行也。是人未失四行,其所以为士也。然而王一以为臣,一不以为臣,则向之所谓士者乃非士乎?」齐王无以应。尹文曰:「今有人君将理其国。人有非则非之,无非则亦非之;有功则赏之,无功则亦赏之,而怨人之不理也。可乎?」齐王曰:「不可。」尹文曰:「臣窃观下吏之理齐,其方若此矣。」齐王曰:「寡人理国,信若先生之言。人虽不理,寡人不敢怨也。意未至然与?」尹文曰:「言之敢无说乎?王之令曰:『杀人者死,伤人者刑。』人有畏王之令者,见侮而终不斗,是全王之令也。而王曰:『见侮而不斗者,辱也。』谓之辱,非之也。无非而王辱之,故因除其籍,不以为臣也。不以为臣者,罚之也。此无罪而王罚之也。且王辱不敢斗者,必荣敢斗者也。荣敢斗者此下有脱文。是,而王是之,必以为臣矣。必以为臣者,赏之也。彼无功而王赏之。王之所赏,吏之所诛也;上之所是,而法之所非也(七)。赏罚是非,相与四缪(八)。虽十黄帝不能理也。」齐王无以应焉。故龙以子之言有似齐王。子知难白马之非马,不知所以难之说,以此,犹知好士之名而不知察士之类。』【此二条皆后人所述,故同一事而一举楚人遗弓之说,一举齐王谓尹文之说,所闻有异也。《孔丛子》合为一,是也。】
  
  《孔丛子》(九):公孙龙者,平原君之客也。好刑名,以白马非马。或谓子高【子高,孔穿之字,孔箕之子,汲之元孙】(十)。曰:『此人小辩而毁大道(十一),子盍往正诸?』子高曰:『大道之悖,天下之校枉也(十二),吾何病焉?』或曰:『虽然,子为天下故往也。』子高适赵,与龙会平原君家,谓之曰:『仆居鲁,遂闻下风而高先生之行也,愿受业之日久矣。然所不取于先生者,独不取先生以白马为非马尔。诚去白马之学,则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