跋蘇東坡十八大阿羅漢頌
予讀眉山蘇軾供十八大阿羅漢頌。愛其思致幽深。辭氣誕幻。發揮不傳之妙。如月在秋水。無煩指點。朗然現前。使人見之。不覺心游象先。遺物獨立也。若非得無所得心者。烏能致是哉。然以是知黃面老人。并諸尊者。離是無所得心。亦無別奇勝。或問曰。無所得心可得聞乎。對曰。若不可得聞。而問聞者。又誰耶。雖然。心不知心。眼不見眼。知此則得無所得。如啞人食蜜。甜與不甜。豈可以口舌窮之哉。
書黃龍寺藏經閣毗盧佛記後
毗盧遮那。此言光明徧一切處。阿鼻。此言無閒地獄。謂諸苦具黑業徧一切處。此義黑白粲然。舉著便疑若謂光明果遍一切處。則黑業不可遍一切處。若謂黑業遍一切處則光明不可遍一切處。若謂兩種俱徧。不相妨礙者。此又不然。何以故。千年暗室。忽然一燈。暗即隨滅。光徧滿故。唯石頭老人謂光明中有黑業。不與黑業相對。黑業中有光明。不與光明相對。噫。宗風久衰。此意寂寞。往往舉似龐眉老衲。取胡盧而笑。況黃口禪雛。吾觀華嚴文殊師利。教善財童子一百一十城。參五十三知識。雖多境緣順逆。三昧無常。或以殺業。或以淫業。如是種種作諸佛事。要之皆助發毗盧光耳。故頓悟石頭參同之意。則阿鼻即入毗盧之門。不然毗盧即入阿鼻之牖。蓋一切眾生。無有定性。以無上知見之香熏之。則諸佛光生。以四弘六度之香熏之。則菩薩光生。以十二因緣還滅之香熏之。則緣覺光生。以四諦之香熏之。則聲聞光生。以增上十善之香熏之。則諸天光生。以猜忌徼福之香熏之。則修羅光生。以五戒之香熏之。則人光生。以愚癡之香熏之。則旁生光生。以慳吝之香熏之。則餓鬼光生。以十惡五逆之香熏之。則地獄光生。或謂六凡非光者。彼未了黑業無性故也。了此則飛潛橫走。孰非毗盧之光哉。今匡廬黃龍寺。有僧謂宰官菩薩。曾乾亨言曰。黃龍藏經閣成。未有司閣者。僕欲造毗盧佛一尊。以為匡廬風月主人。可乎。曾公曰。善哉希有。子既欲以毗盧圓滿之香。熏一切眾生。亨雖不敏。敢不以文字三昧助發此光。達觀道人偶讀斯文。亦橫口一上。見作隨喜云耳。
跋陳仲醇大藏閣緣起後
夫以藥治病。病得愈者。常醫也。常醫死。而抄其方者。偶中。病愈又醫之常之。常者也。惟良醫則不然。直以病治病。此下功也。如無擇病與不病。聞其風而喪我者。此上功也。嗟乎。眾生四百四病。皆客病也。非主病也。主病特飢渴兩者耳。然兩者。又本於有身。身本於有我。我故曰。聞其風而喪我者。上功也。若夫五伯之爭長。七雄之兢雄。使其果能我喪我。則雄雄長長。得非翦龜之毛哉。我如來大人。凡有所說。皆喪我之前茅也。若然者。垂裳而天下治。苟非我喪。我不能焉。或謂藥可以治病者。我知其非良醫也。
讀石壁經碑跋
萬曆歲在癸巳春。余挂錫燕山碧雲柳樹菴。應華亭徐太僕琰之請也。燈下讀唐蘇州刺史白居易。重玄寺石壁經碑。逆思隋靜琬尊者。刊石為經。積盈大藏。竊校優劣。不勝悲惋。夫重玄經惟八種。而白公極廣長舌相讚之。猶恨不能盡。而我琬公刊大藏於石。設公一登白帶。則其讚歎。當復何如。適開侍者。賷大藏自三吳來。令其讀之。亦不勝悲惋。因囑其刊於涿鹿崖壁之上。使觀者知琬公之功。殆非清冕諸師可並萬一矣。
跋東坡油水頌
薪多火多。境大智大。離薪離境。火智無地。是故達人就陰息影。日中逃影。離境覔智。從上以來。無有是處。油辟本性。水辟妄情。火辟境智。究此三者。初非有一。況有三乎。性變為情。情變為境。了境須智。即情逆用。以功較之。賞罰立焉。毫釐之閒。名實難負。智者思之。敢不力行。能力行者。千古旦暮。眉山長公。乃是其子。
書般若無知論後
此論文致婉密。理路冲遠。得之於心。可以達六經。徹大藏。旁通百氏。如登妙高。羣峰該覽。故用之出世。度越諸乘。穩證自心。用之經世。即事即理。橫拈竪弄。靡不合聖帝明王之轍。是真寔學。讀而成誦。誦而味之。味之精了。自疑永斷。取決自心。不由他印也。
紫栢老人集卷之十五
紫栢老人集卷之十六
明 憨山德清 閱
拈古
凡佛經首。有此。然此字之義。一切人天魔外。皆不能知。唯洞悟自心。於一切佛經通達無礙者。乃知此義也。由此觀之。則此字是一切諸佛綱宗也。苟非佛之真子。決不識此字義。如汾陽黃犢偈。雲岩寶鏡三昧。臨濟三玄三要。與夫四賓主句。皆此字之訓詁也。邇來大人不出。典刑誰舉。此所以佛祖之綱宗。本具在而不知耳。其不知者。果不能知耶。特其不畏生死之苦耳。如其果知生死可畏。唯佛祖典刑是究。則知見漸開。信力漸充。疑情漸破。而佛祖之綱宗。舉著便知矣。既知之。則於一切古德防閑魔外之具。即能舉而行之矣。豈唯知之而已哉。
夫眾生所以不得道者。別無他障。不過未悟現前日用。能分別好惡之心。是前塵影子。認為本來人。此認一錯。則千錯萬錯。淪墜長劫。皆自此起也。故長沙岑曰。學道之人不識真。只為從前認識神。無量劫來生死本。癡人喚作本來人。如快性丈夫。窮此識神。為緣境而有耶。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