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特一黃腫病僧。每早起。事已悉辦。不知何時洒埽也。予故不寐。竊經行廊下偵之。當眾方放參時。即已收拾畢矣。又數日見不潔。乃不見其人。問之。執事曰。淨頭病於客房也。予往視其狀不堪。問曰。師安否。曰。業障身病已難支。饞病更難當。予問何故。曰。每見行齋食。恨不俱放下。予笑曰。此久病思食耳。是知其人真。因料理果餅。袖往視之。問其號曰。妙峰。為蒲州人。予即相期結伴同遊。後數日。再視之。則不見。予心知其人。恐以予累。故潛行耳。
隆慶改元丁卯。
予年二十二。特舉虗谷忠公為寺住持。以救傾頹。比為回祿事。常住負貸將千金。皆經予手。眾計無所處。予設法。定限三年。盡償之。是年奉部檄本寺設義學。教僧徒。請予為教師。授業行童。一百五十餘人。予因是復視左史。諸子古文辭。
二年戊辰。
予年二十三。是年謝館事。復館於高座。以房門之累然也。
三年己巳。
予年二十四。是年金山聘館。居一年。
四年庚午。
予年二十五。是年仍應金山聘。
五年辛未。
予年二十六。予以本寺回祿。決興復之志。將修行以養道待時。是年遂欲遠遊。始同雪浪恩兄遊廬山。至南康。聞山多虎亂。不敢登。遂乘風至吉安。遊青原。見寺廢。僧皆蓄髮。慨然有興復之志。乃言於當道。選年四十以下者盡剃之。得四十餘人。夏自青原歸。料理本師業。安頓得宜。冬十一月。即一鉢遠遊。將北行時。雪浪止予。恐不能禁苦寒。姑從吳越。多佳山水。可遊目耳。予曰。吾人習氣。戀戀軟煖。必至不可施之地。乃易制也。若吳越枕席間耳。遂一鉢長往。
六年壬申。
予年二十七。初至揚州。大雪阻之。且病作。久之。乞食於市。不能入門。自忖何故。急自省曰。以腰纏少有銀二錢。可恃耳。乃見雪中僧道。行乞不得者。即盡邀於飲店。以銀投之。一餐而畢。明日上街。入一二門。乃能呼。遂得食。因自喜曰。吾力足輕萬鍾矣。銘其鉢曰。輕萬鍾之具。銘其衲曰。輕天下之具。乃為之銘曰。爾委我以形。我託爾以心。然一身固因之而足。萬物實以之而輕。方將曳長風之袖。披白雲之襟。其舉也若鴻鵠之翼。其逸也若潛龍之鱗。逍遙宇宙。去住山林。又奚衒夫朱紫之麗。唯取尚乎霜雪之所不能侵。是年秋七月。至京師。無投足之地。行乞竟日。不能得。日暮。至西太平倉茶[竺-二+朋]。僅一餐。投宿河漕遺教寺。明日左司馬汪公伯玉。知予至。乃邀之。以與次公仲淹為社友故耳。因得寓所。旬日。即謁摩訶忠法師。隨往西山。聽妙宗鈔。有西山懷恩兄詩。期罷。摩訶留過冬。聽法華唯識。請安法師為說。因明三支比量。十一月。妙峰師。訪予至。師長鬚髮。衣褐衣。先報云。有鹽客相訪。及入門。師即問還認得麼。予熟視之。見師兩目。忽記為昔天界病淨頭也。乃曰認得。師曰。改頭換面了也。予曰。本來面目自在。相與一笑。不暇言其他。第問所寓。曰龍華明日過訊。夜坐。乃問其狀。何以如此。師曰。以久住山。故髮長未翦。適以檀越。山陰殿下。修一梵宇。命請內藏故來耳。問予狀。乃曰。特來尋師。且以觀光輦轂。一參知識。以絕他日妄想耳。師曰。別來無時不思念。將謂無緣。今幸來。某願伴行乞。為前驅打狗耳。竟夕之談。遲明一笑而別。即往參徧融大師。禮拜。乞和尚指示。師無語。唯直視之而已。參笑巖師。師問何處來。予曰。南方來。師曰。記得來時路否。曰。一過便休。師曰。子却來處分明。予作禮。侍立請益。師開示向上數語而別。
萬曆元年癸酉。
予年二十八。春正月。往遊五臺。先求清凉傳。按跡遊之。至北臺見有憨山。因問其山何在。僧指之。果奇秀。默取為號。詩以志之。有遮莫從人去。聊將此息機之句。以不禁氷雪苦寒。遂不能留。復入京東遊。行乞至盤山。於千象峪石室。見一僧。不語。予亦不問。即相與拾薪汲水行乞。汪司馬以書訪之。曰。恐公作東郊餓夫也。及秋。復入京。以嶺南歐楨伯。先數年。未面寄書。今為國博。急欲見予。故歸耳。
二年甲戌。
予年二十九。春。遊京西山。當代名士。若二王。二汪。及南海歐楨伯。一時俱集都下。一日訪王長公鳳洲。相見。以予少年易之。予傲然賓主。公即諄。諄教以作詩法。予瞠目視之。竟無一言而別。公不懌。乃對次公麟洲言之。明日次公來訪。一見即曰。夜來家兄。失却一隻眼。予曰。公具隻眼否。公拱曰。小子相見了也。相與大笑歸。謂其兄曰。阿哥。輸却維摩了也。因以詩贈予。有可知王逸少。名理讓支公之句。一日。汪次公與予同居。看左傳。因謂予曰。公天資特異。大有文章氣概。家伯子當代文宗也。何不執業。以成一家之名乎。予笑而唾曰。留取老兄膝頭。他日拜老僧。受西來意也。次公大不悅。歸告司馬公。公曰。信哉。予觀印公道骨。他日當入大慧中峰之室。是肯以區區文字為哉。第恐浮遊為誤耳。見予與次公扇頭詩。有身世蜩雙翼。乾坤馬一毛之句。乃示次公曰。此豈文字僧耶。他日特設齋請予。與妙師同坐。公謂予曰。禪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