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罪賜死。言官多救魚山者。不聽。而刑部仍擬贖徒。復不許。時崇禎十六年也。明年遣戍杭州。三月抵戍所。而流賊遂以是月陷京師矣。如農甞以書問法於魚山曰。日來參叩於心空境空處略知趨向。然止完得吾儒知止工夫。其於靜定安慮得搔不著痛癢。乃諸師極口詆靜勝為非。譬之日月不靜如何能明。古德云。恰似木人見花鳥。到得木人地位。非靜勝而何。魚山復之曰。承示於空處略知趨向。空何物。可容人趨容人向。既有可趨向。又得謂之空耶。總是於話頭未甞力究。遂於塵勞暫歇。時見有空可取。止可求。靜可樂。譬如澄得一泓止水。惟恐人撥動則渣滓復生。故告子不動心已是有過。得處覺得古人言句。徒惑亂人。故曰不得於言。勿求於心。不知纔有不得其心已不靜。已不定。已不安。便有不慮。即得慮。即不得之病。又何可以不求硬作主宰。謂吾已得靜勝也。譬之日月木人。未甞知有靜勝。故不緣而照。花鳥不驚。纔知有靜勝。早已不靜勝。去木人日月千里萬里矣。盖靜與動對。滅與生對。初向道時。覺往昔紛馳可厭。自然謂靜與滅是吾人勝境。若明眼人看來。金屑瓦屑總無殊異。須知更有向上事在。如何是向上事。喚作則觸。不喚作則背。畢竟喚作甚麼。向金剛圈裏翻身。併却咽喉吐氣。朝餐暮宿。如鳥空行。來札所問。老僧臨死時預知時至。為從話頭中來。為從靜勝中得。直須問取這僧始得。非愚之所得知也。所貴學道為了生死。故當不顧危亡。向無可巴鼻處進步。若只圖順易可以攀緣。認定有澄空一境在非心非目之間。以為近道。假饒從佛肚內坐一萬劫。亦祇是死水。澄之則是。撓之則不是矣。唐王在閩起魚山工科給事中。累官東閣大學士。以病乞休。寓汀州。城破遂為僧。更名正志。號蘗菴。得法於靈巖繼起禪師。隱蓮華峯翠巖寺。老於虞山。而如農亦與魚山同時出戍宣州。後薙髮於黃山。寓蘇州以卒。時又有張大圓者。名有譽。江陰人。天啟二年進士。歷官至戶部尚書。南京破。遁入武康山。依繼起及碩機禪師。晨夕參究。夙慧頓發。已而繼起主靈巖。大圓從之刳心受鍛。泮然氷釋。年七十。廣演金剛般若經。八十重疏孝經。居靈巖二十五年。其子弟逆之歸。康熈四十五年九月迎繼起作別。至則合掌曰。弟子時至。明旦行矣。明日復告曰。今佛法世間法一齊放下。但願生生不離左右。言訖而逝(明史.魚山剩稿.蘗菴別錄)。
知歸子曰。黃宗羲言。明季士大夫學道者多入宗門。如金先生及蔡懋德.馬世奇.錢啟忠皆是也。然皆以忠義名一世。宗門以無善無惡為宗。如諸公者。血心未化。乃儒家所謂誠不可掩者。在宗門不謂之知性也。固哉安羲。儒與佛有二性乎。孟子曰。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。故者以利為本。誠利之則忠義。若禹之行水矣。何血心之能與焉。大慧亦言。菩提心者即忠義心是。余讀金熊兩先生書。其於君臣師友間至性激發。若水寒而火熱。然其真丈夫之雄。法門之傑乎。顧世之論魚山者頗異。予詳其行事。著於篇。俟論世者徵焉。
汪大紳云。予少時未聞道日。極服忠義之士。謂忠義之士便是聖賢。便是活佛活菩薩。此外有甚聖賢。有甚佛菩薩。後來反覆推勘。方曉得忠義之士能了手者實難其人。聖賢之學。當生則生當死則死。一循乎天理。即此是忠義。即此是道。非忠義之外另有甚麼道也。但於忠義上一些也攙和不得。纔攙和一些子。便非天理。於道即有未盡也。佛菩薩之學如何是忠義。曰本來空是。如何是本來空。曰忠義是。當體即是一真實而已矣。即此是忠義。即此是道。亦非忠義之外另有甚麼道也。但於忠義上一些也污染不得。纔污染一些子便非真實。於道即有未盡也。予於道有聞而進之不勇者。坐忠義之心微故耳。忠義之微。坐為好名好色之念所汩而已。誓當上面截斷道學佛學。不留一元字脚。下面截斷好名好色。不留一元字脚。專提忠義二字為金剛寶杵。佛來一擊。魔來一擊。臨濟德山何有哉。大慧高峯何有哉。
居士傳五十三
溫月峰崔應魁蔣虎臣李生傳
溫月峰者
逸其名。亦不詳其里居。隱於江西宜黃扶笋峰。不婚娶亦不去髭髮。幅巾野服。翛然而已。平居愛逃禪。暇則勤種植。給衣食稍贏。輙與人共之。一日行圃間。方有竊者遽却走。偶行他所。見一傭力作甚苦。詢之曰無以家也。乃携歸。試以事輙辦。月峰喜。為盡舉。扶笋聽之。已而傭頗驕欲。遂據扶笋月峰覺之為好語謝曰。扶笋子有也。予無事焉。挈斗米鐮鋤瓦釜各一具擔而去。去峰五里許。度阻峻處。穴而居。垂松葉自蔽。出種植如故。山中多虎。月峰豕畜之。或以為規。微笑曰。是身其吾有哉。藝圃次。有虎薄而睨之。月峰拱語曰。子欲之乎。今飼汝。即解衣就虎。虎伏不動。則又曰。若念我無侶乎。為我點頭三。我與若為友。虎點頭者三。自是月峰出入常與虎偕。其寢也以茅偃地席其上。或發視之。有蟒盤焉。亦無害也。崇禎初卒。年八十餘。甞著書論性學甚具。既沒而其書不傳(懸榻編)。
崔應魁
北京永平人。少為醫。人以疾請者。不論直皆為之盡。晚歲學佛法。下上盤山。十八年參諸老宿有省。康熈二十七年秋示微疾。徧告常所往來者為期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