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。与其誉尧而非桀,不如二忘而化道”。又曰:“孰能登天游雾,挠挑无极,相忘以生,无所终穷”。又曰:“筌者所以在鱼,得鱼而忘筌;蹄者所以在兔,得兔而忘蹄;言者所以在意,得意而忘言。吾安得忘言之人,而与之言哉!”又曰:“堕尔形体,吐尔聪明,伦与物忘,大同乎涬溟”。又曰:“必斋以静心。斋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;斋五日,不敢怀非与巧拙;斋七日,辄然忘吾有四肢形体也。”又曰;“忘足,履之适也;忘腰,带之适也;不内变,不外从,事会之适也;始乎适,而未尝不适者,忘适之适也”。又曰:“忘其肝胆,遗其耳目,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,逍遥乎无为之业”。又曰:“忘年忘义,振于无竟,故寓诸无竟”。又曰:“若然者,其心忘”。又曰:“忘而复之”,“夫复謵不馈而忘人,忘人,因以为天人矣”。又曰:“非不我告,中欲言而忘之也”。又曰:“吾服女也甚忘,女服吾亦甚忘,虽然女奚患焉。虽忘乎故我,吾有不忘者存”。
  庄子可谓善谈忘字之神妙矣。内而忘肝胆,外而忘人我,无不忘,即无不有,淡然无极,而众美从之,非天下之至妙,其孰能与于此哉。又《逍遥游》谈到“至人无己”,是忘己也。《齐物论》首示南郭子綦“答焉似丧其耦”。又曰:“今者吾丧我”。是忘形也。《人间世》揭颜回心斋之妙曰:“回之未始得使,实自回也;得使之也,未始有回也;可谓虚乎?”又是身心二忘也。《大宗师》揭外天下、外物、外生,是内外一切尽忘也。又示颜回“坐忘”,同于大通,是因身心内外二忘之久,忽证内外身心一如之妙也。《在宥》篇揭“大同无己”。《天地》篇揭“象罔得珠”。此皆忘字微妙工夫,是则《庄子》一书,登峰造极,在一忘字。果到心境二忘境界,证入一真法界不难矣。
  玄宗修炼,以定为基,以忘为归。然心息不忘,即不得定。则谓丹道始末,一忘字可以赅之,无不可也。当炼精化炁时,若不能忘形,必遭泄精之变;当炼炁化神时,若不能忘炁,必遭泄炁之变。玉蟾翁《炼丹不成诗》曰:“半夜忽风雷,烟气满寥泬。这般情与味,哑子咬破舌”。可为前车之鉴也。当炼神还虚之际,若不能忘神,必不能体合太虚,而获法身粉碎满虚空之妙证。故谭子《化书》“道化”一章,揭养气、养神、养虚三部工夫,总以一忘字贯摄,古今善谈玄宗者,未有若斯之精微简妙也。大抵先天修养与后天艺术不到忘之境界,必不能化。故《庄子》曰:“汝方将忘汝神气,而庶几乎!”此非曹文逸所谓“混合为一(心息相依)复忘一(心息二忘),可与元化同出没”之旨乎?玄宗学者,只知心息合一之妙,不知心息浑忘,尤为妙中之妙,盖非忘则不能定也。渊乎微矣。
  玄宗火候,若约一字揭其要,则可分四层:初曰和,次曰醉,继曰定,终曰忘。然和则未始不定也,定则未始不醉也,醉则未始不忘也。试观烂醉之人,从车坠地,不致伤身,正以醉后心息二忘故也。后天犹然,况先天乎!故虽四字,实可互摄互入。噫!修道之要,至此泄尽矣。
  玉林琇禅师,清初高僧也。著有《客问》一篇,竭力提忘字,其言曰:“不能忘身,不可以学道;不能忘心,不可以学道;不能忘世,不可以学道;名不能忘,不可以学道;利不能忘,不可以学道;妻孥眷属不忘,不可以学道;家园事业不忘,不可以学道;知见不忘,不可以学道;记习不忘,不可以学道”。直须身心内外一概忘却,一齐放下,大忘尘世一番,然后与道日亲。玄宗初学心息相依,若不到二忘地步,即不能睡着,睡且不能,何况定乎?是故忘字最神,忘字最妙!
七十六 闲最贵
  闲者何?身心清闲,无杂劳扰烦之谓也,又有泰然安适之意焉。《庄子》曰:“能相与无为乎?淡而静乎?漠而清乎?调而闲乎?”示此义也。
  大抵学道有三种闲趣。一曰闲静,谓学人外息诸缘,一意禅定,内发寂静清安,歇尘劳之扰,此真入道之始也。二曰幽闲,诗称幽人,谓退居山巅水涯之间,自乐其志,不求闻达,不争王候,终日逍遥自在,与白云同其舒卷,水鸟同其放旷,所谓无事道人。若得丹基,正可保养圣胎,做数十年高人逸士,此非勘破荣华,栖心淡泊者,亦未能得也。昔佐溪山郎禅师,与永嘉觉禅师山居书云:“自到灵溪,泰然心意,高低峰头,振锡常游,石室岩龛,拂巾宴坐,青松碧沼,明月自生,风扫白云,纵目千里,名花香果,峰鸟街将,猿啸长吟,远近皆听,锄头当枕,细草为毡。世上峥嵘,竞争人我,心地未达,方乃如斯。倘有寸阴,愿垂相访”。斯可以觇幽闲之旨趣矣!
  三曰清闲。陈希夷诗曰:“我见世人忙,个个忙如火;忙者不为身,为身忙却可。”邵尧夫曰:“千里难逃二眼净,百年未见一人闲”。又曰:“流水任意境常静,花落虽频意自闲。不似世人闲里老,生平未始得开颜”。周茂叔曰:“红尘白日无闲人,况有鱼绯索此身”。陈白沙曰:“朝市山林俱有事,今人忙处古人闲”。可见清闲之福,最不易得。世人朝朝奔波,终岁扰攘,身心无片刻之闲。得清闲寂静之福者,惟道人耳。故古德曰:“劳生唯有僧无事,若悟真乘老更闲,三径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