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于耳,寄耳于息,反闻闻自息,使心与息相依也。学者须先下一月静功,俟心宁静,然后反闻,不着色身,自然入妙。
  直接者,径以神放在外面虚空之中(鼻外虚空),则息之出入自然知也。丹书谓之“安神祖窍”,又云:“凝神入气穴”(亦指鼻孔外方寸地言也)。神入气穴,息自然与之相合。《参同契》曰:“真人潜深渊,浮游守规中。”即示“直接相依”之法也。《庄子》曰:“无声之中,独闻和焉。”即是“反闻闻自息”。心与息相和融,一出一入,我于寂静中,自然能听到,谓之“闻和”,乃示“间接相依”之法也。又《西游记》,孙悟空之金箍棒,不藏别处,独放在耳内,用即取出,亦示“反闻闻自息”之妙谛,间接相依之法也。金箍棒,喻出入息之动机也。以耳根圆照于自息,使心与息相谐合,神与气相融合,以达“复命归根”之境,即是悟空体用合一○丨。故藏在耳内,密示调息之旨,取耳根为用也。按,《楞严经》,观音如幻闻薰三昧,乃“反闻闻自性,性成无上道”。玄宗修证,乃“反闻闻自息”,息念双销为入手之门,由是而得正定,因定发慧,因慧伏惑,谓“归元性无二,方便有多门”也。《庄子》“闻和”之说,《西游》“藏棒”之象,非得“心息相依”之妙诀焉?知“反闻闻自息”之工夫耶?
  玄宗修证之法,即将我之心息,放到外面虚空中去归并。虚空,乃大天地,先天乾坤之象也。心息,乃小天地,后天坎离之象也。将心息安放在虚空之中,而使相依,乃合“二重天地,四个阴阳”,所谓“天人合发”是也。吕祖云:“两重天地谁能配,四个阴阳我会排”。《参同契》云:“牝牡四卦,以为橐籥,覆冒阴阳之道”,即是此段工夫。由相依而渐销渐化,卒乎返空。老氏谓之“归根复命,致虚守静”。《庄子》谓之“学混沌”,又曰:“心斋。”圣圣相承,莫不以此为要着也。
  此“心息相依”之法,古称“日月交并法”。盖丹字,即日月合壁之象也。《海山奇遇记》中,钟离真人受苦竹真君悬记曰:“此后有二口者,为汝弟子(按:即吕祖也)。若得此人,以吾日月交并法传之。”又古歌曰:“太阳移在月明中,此是神仙下手功。”钟离翁歌曰:“南辰移入北辰位,金乌飞入玉蟾宫。”至近代方曰:“凝神入气穴。”又曰:“安神祖窍。”然皆隐约其辞,不遇明师,从何下手?故紫阳《悟真篇》云:“只为丹经无口诀,教君何处结灵胎。”古德谓:“道士倒骑牛。”亦喻心息相依,反息循空之象也。陈虚白《规中指南》,以“心息相依”四字,摄贯到底,殊为神妙。
  “反闻闻自息”,为最初入道之妙方便,因息自心起,原为心之风相。反闻自息,神定而息亦随定,息空而心亦随空,向之动者,摄归不动矣。不动而动,一阳来复,正是无中现有,时至神知时也。
  学道应空尘境,无累于外物,方得受用。欲空尘境,应先空心境。心息相依,即是空心境之妙法,把心放到外边来,与息相随,不空而自空矣。
  子晋之吹玉笙,箫史之吹箫,皆是“心息相依”之象。李道纯之《慧剑歌》,吕祖之道剑,三丰真人之锋鋩剑,亦是心息相依之象也。
  反闻闻自息,闻止于息,不缘外五尘境,即是“妙止”。息之出入,心自得知,知而常寂,即是“妙观”。神为妙空,息为妙有,神息相和,凝成一片,即是“妙中”。是故“反闻闻自息”,三观俱足,惺寂相融,止观双运,以此入道,最为简妙。
  “谷神不死,是谓玄牝。”谷与神,玄与牝,皆有无对举,阴阳并提,即示“心息相依”之密旨也。“绵绵若存,用之不勤。”乃是依法,即勿忘勿助,阖辟自然,均均匀匀,悠悠细细,打成一片之功夫也。《参同契》曰:“和则随从。”此四字,曲尽“心息相依”之妙。“绵绵若存,用之不勤。”乃黄帝之调息法也。“专气致柔,抱一无离。”乃老氏之调息法也。“无声闻和,真息以踵。”乃庄子之调息法也。“乘风(息也)履虚,心凝形释(入正定也),骨肉融和。”乃列子之调息法也。“心合于气,气合于神,神合于无。”乃亢仓子(老子弟子)之调息法也。古代玄宗修证,从调息入手,可以信焉。
  心息相依,乃玄宗不二法门,由此以达到身心一如,寤寐一如之境焉。以神放在外面,随息自在,我只用观照,微微照着,即是玄宗之观自在。以神放在外面,随息出入,一往一来,自然合体,即是玄宗之如来藏。依久,心息二忘,翛然入定,定久湛寂,即是玄宗之寂灭海。摄耳谛闻自息之出入,旋闻合息,旋息归无,乃是玄宗从闻思修,入“三摩地”之工夫。
  入真定者,息自无出入。若有微息存在,非真定也。入真定者,念自无起灭。若有丝毫起灭,非真定也。心息相依在虚空中,寂而非无,动而非有,斯即真如妙用。又,心息相依在虚空中,寂照不离,恬智交养,斯即定慧等学。
  心息相依,是一卷无字真经,一个极妙话头。心息相依,是水月道场,是偶谐三昧,是幻住解脱。心息相依,是一座无缝塔,一所空王殿,一株无根树。心息相依,是玄宗的柱杖子,是玄宗的金刚王宝剑。
  韩清夫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