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有餘。聖人包舉萬物而不主于一,超然其若遺也。沌沌,若愚而非愚也。世俗以分別為知,聖人知群妄之不足辨也,故其外若昏,其中若悶。忽焉若海,不見其津涯。漂然無定,不見其宿止也。人各有能,故世皆得而用之。聖人才全德備,若無所施,故疑于頑鄙。道者,萬物之母。眾人狥物忘道,而聖人脫遺萬物,以道為宗,譬如嬰兒無所雜食,食于母而已。
  筆乘:人之為學,憂不得善也。吾能絕學,則奚憂之有?然非強絕也,知性本無善也,彼為學者雖異于惡,而離性則一,其少異者如唯與阿之間耳。夫以善惡之同,而聖人亦不廢善者,蓋人之所畏,不得不畏,所謂吉凶與民同患也。至其心游于性初,方且荒兮未央,而豈若善之有涯涘可限量哉?故人之樂善,如享太牢,春登臺,而我獨泊兮如嬰兒之未孩,無朕兆#4也。乘乘者,無所歸,無棲泊也。人之得善皆有所止,而我獨若遺,若愚人之沌沌,無知識也。人皆昭昭察察皆若有所以,而我獨昏也,悶悶也,忽兮若海,漂兮無所止也,此豈聖人真頑且鄙哉?以眾皆逐其子,我獨貴其母,不能不與眾異耳。蓋性無善惡,而善惡萬法皆從此而生,故謂之食母。
  孔德之容,唯道是從。道之為物,惟恍惟惚。惚兮恍兮,其中有象;恍兮惚兮,其中有物。窈兮冥兮,其中有精;其精甚真,其中有信。自古及今,其名不去,以閱眾甫。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?以此。
  孔,大也。窈,烏了反。恍惚、窈冥
  皆不可見之意。鄧錡云:恍惚便是、物,非恍惚之中更別有物,經云無狀之狀,無物之象,是謂悅惚是也。窈冥便是精,非窈冥之中更別有精,張平叔云窈冥莫測是真精是也。王輔嗣曰:信,驗也。閱,自門出者一一而數之,言道如門,萬物皆自此往也。《漢書》此如傳舍所閱多矣,陸機賦川閱水而成川,世閱人而為世,其用字之義並同。一訓經歷,亦同此義。甫,美也,又始也。
  蘇註:道無形也,及其運而為德,則有容矣,故德者道之見也。自是推之,則眾有之容,皆道之見于物者也。道非有無,故以恍惚言之。然及其運而成象,著而成物,未有不出于恍惚者也。方有無之未定,恍惚而不可見。及夫有無之交,則見其窈冥深眇,雖未成形,而精存乎其中矣。物至于成形,則真偽雜矣。方其有精,不容偽也。真偽既雜,自一而為二,自二而為三,紛然錯出,不可復信矣。方其有精,不吾欺也。古今雖異,而道則不去,故以不去名之。唯未嘗去,故能以閱眾有之變矣。甫,美也,雖萬物之美不免于變也。聖人所以知萬物之所以然者,以能體道而不去故耳。
  筆乘:道無形容,不可形容即屬之德,然知德容,則道亦可從而識,如所謂恍惚窈冥是也。人之學道,喜于有作,至恍惚窈冥類,若其芒蕩難於凑泊矣。不知惚恍無象即象也,恍惚無物即物也,窈冥無精即精也。如釋典云:若見諸相非相,即見如來也。暫為假,常為真,恍惚窈冥則不以有而存,不以無而亡。夫孰真且信于此?故曰自古及今,其名不去也。昧者乃謂恍惚窈冥之中真有一物者。夫恍惚窈冥,則無中邊之謂也,而物奚麗乎?況有居必有去,又何以亘古今而常存乎?然則曷謂閱眾甫也?甫,始也。人執眾有為有,而不能玄會于徼妙之間者,未嘗閱其始耳。閱眾有之始,則知未始有始,則眾有皆眾妙,而其為恍惚窈冥也一矣。是所以知眾有即真空者,以能閱而知之故也。釋氏多以觀門示人,悟入老子之言,豈復異此。故閱眾始則前際空,觀其徼則後際空,萬物並作,觀其復則當處空,一念歸根,上際永斷,而要以能觀得之。學者誠有意乎知常也,則必自此始矣。
  曲則全,枉則直,窪則盈,敝則新,少則得,多則惑。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。不自見故明,不自見故彰,不自伐故有功,不自矜故長。夫唯不爭,故天下莫能與之争。古之所謂曲則全者,豈虛言哉,誠全而歸之。
  窪,烏瓜反。夫,音符。
  蘇註:聖人動必循理,理之所在,或直或曲,要於通而已。通故與物不逢,不迕故全也。直而非理,則非直也。循理雖枉,天下之至直也。眾之所歸者,下也。雖欲不盈,不可得矣。昭昭察察,非道也。悶悶,若將敝矣,而日新之所自出也。道一而已,得一則無所不得。多學而無以一之,則惑矣。抱一者,復性者也。蓋曲則全,枉則直,窪則盈,敝則新,少則得,皆抱一之餘也,故以抱一終之。目不自見,故能見物。鏡不自照,故能照物。如使自見自照,則自為之不暇,而何暇及物哉?不自見,不自是,不自伐,不自矜,皆不争之餘也,故以不争終之。世以直為是,以曲為非,將循理而行于世,則有不免于曲者矣,故終篇復言之曰此豈虛言哉,誠全而歸之。夫所謂全者,非獨全身也,內以全身,外以全物,物我兼全而復于性,則其為直也大矣。
  筆乘:曲則全,枉則直,窪則盈,敝則新,凡以明少則得也。一,少之極也。抱一而天下式,則其得多矣。故一國三公不知誰適,十羊九牧詎可得芻。喪生者繇其多方,亡羊者苦于岐路。
  希言自然。飄風不終朝,驟雨不終日。孰為此者?天地。天地尚不能久,而況于人乎?故從事於道者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