乎有而終乎無,則又有無之一也。前之有無,則託諸陰陽生殺,既已為物,物又復歸其根者,是在天之有無也。及其著諸仁義禮而為德,德之玄者復合乎道,則在人之有無也。二者同出一本而其形見之地,則不容槩同,故老氏之語亦有不分天人而於天人之有無混而言之者,知其本一而不必以彼此為間也。
明矯
老氏之絕棄聖智仁義,深知其以者曰:此特矯耳,非其本心也。而古今率多咎之,為其迹與經戾也,然而聽言之道,以其事觀之,則實理著見,不可誣矣。《易》十三卦之尚象制器,有曰垂衣裳而天下治,蓋取諸乾坤也者。是黃帝堯舜皆嘗相為創承也。然則聖智也者,黃帝亦居其一矣。老氏援黃帝以主其教,而凡古之聖智槩取而譏之,則夫黃帝也者,亦在棄絕之數矣。豈有同是一人,其道可師而其法乃可棄絕也耶?以老氏之事言參而求之,則其嬌而非實也,亦昭昭矣。至莊子推大其教,又從而廣之,曰剖斗折衡而民不争也。此語尤其累老教,而致譏誚者也。然而其中有理焉,又可以自用其說而自明其矯矣。結繩之制,老莊二子皆相與力主,以為己教之嘗效乎古者也。然而結繩也者,何自而有也,得非人我不相保信而未免假物以防詐偽也歟?使其淳樸全在而無姦欺,則亦何所事乎結繩也?推此意以求之,是殆欲造書契而智未之及者耳。夫惟淳古無法之世,尚不免資信於結繩,而謂人偽已極,法所不能誰何者,乃欲盡去其具,而冀其争心之無也。其勢非使老聃為君,而尹庚列莊與之為民,則决無可措之理也。故莊子自傷其矯已甚,而又於篇終自為之明曰:周之辭荒唐而說謬悠也。所恃以無負於道者,終能反諸宗本而調適上遂,至此乃為情實之語也。世人槩指老教以為虛無者,皆循其荒謬致矯之初,而不知求諸調適上遂之後也。孔孟之生,略與老莊相先後,凡其放言無忌憚者,孔若孟必次第見之,而無一語與之對辨,知其異者,無害於同也。不然,則楊墨仁義其差於六經不能以寸,而孟子究推其弊,以為且將入於異類,而獨於二子棄絕之論若未嘗聞耳者,殆皆究其宿,而不責其初也哉。
孔老
《易》理之散在六十四卦者,至《繫辭》而後會集于總也。今通考老氏一書,凡其說理率不能外乎《擊辭》而別立一撫也。揣切其情,大似資根株於《易》而摭枝葉於上下《繫》也。列莊二子共尊其師,乃曰孔氏嘗即老氏而北面焉,載詳其意,是殆疑人之有議乎此,而故為夸高,以行掩蓋耳。至唐而後,韓愈氏出焉,嘗忿其語而著諸《原道》,以咎誚夫儒徒之不能致辨也。是固不失其為衛道矣。如大昌所見,則不然。使其有合於道,則道無二致,安得而不相襲也?既不嫌於承襲,則亦何間於彼乎我也?故孔之於老,師與不師,不足較也。孔氏嘗曰:晋之乘,楚之檮杌,魯之春秋,其義一也。其事則齊威、晋文,其文則史,其義則丘竊取之矣。又曰:三人行,必有我師焉,擇其善者而從之。苟孔氏而嘗師老,則雖親聞二子之語,亦必無性也。使老氏反來取法,而能以吾法翼吾道,則其徒偏敬己師,過為推尊,亦何害其為吾黨也?故師與不師,其語可以付之不辨,而有不容不辨者也。孔氏受萬世尊信以為道德本祖者,以其集聖智大成,縱心所之,亦不踰矩也。今其設老語以形孔子,而曰驕矜睢吁,屏除未盡,則是有時乎,而或遂踰矩也,則安足以訓式無窮之來世也?是於事害而體妨也。大昌為此之故,遂究其語而窮其已久,久而後有見,乃知二書凡語道序,率皆借孔顏所造以為淺探之喻,則夫三子之尊孔氏也,其已至矣。而其夸語皆非真確也。蓋列氏設為顏氏之坐忘也,以較孔子則其所得當在耳順之地,而在老教則為益己及損者也。莊子設孔顏相語而曰:回,吾與汝交一臂而失之。則是能損而未能及無也。又嘗設顏子自道而曰:夫子不言而民趨,無器而民滔乎前。回不可及也。夫子奔逸絕塵,而回不能追也。則損之又損,而及乎無為無不為者,惟孔氏而後足以當之。此其等級,蓋可考甚明也。豈有盛德外著,既已不言而信,無益可損乃有睢盱驕夸之可議哉?則其書之於孔氏,或抑之而又揚之。率嘗兩致而示意焉,所期乎聞一者之反三也。故二子交詆孔氏,而能無違於道者,凡皆此類也。
本易
老語皆《易》出也,而獨變其名稱,以示無所師承而求別成一家焉耳。無名,天地之始,即太極能生天地,而未肯為物者也。常無常有、可觀妙徼,則又道器之形而上下者也。一生一不二生三、三生萬物,即天地之與綑縕為三,而萬物以之化生者也。作復之相更其出於谷神橐籥者,即消息盈虛遞為屈信者也。不敢為天下先,即羣龍無首者也。襲明襲常,是顯仁而藏用者也。此其大致然也,其播而散小者,不勝言也。若夫絕棄聖智仁義,而黃帝仍在所師,則聖智何嘗棄絕也?功用莫非剛柔,即剛柔之所疑,安得不為仁義也?是仁義日常為用,不須臾而離也。用此理而通之,則五經《論》《孟》之在老語者,名變而實不變,觸事皆是也。
道德經
書之分卷以為上下,而總其名曰道德經者,王弼所傳也。大昌意此之總名所從來者古也。凡今本分標道經德經者,則恐後人為之,蓋上卷亦自言治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