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化,人長養之。開元御注曰:道者,虛極之神宗。一者,沖和之精氣也。生者,動出也。言道動出和氣以生物,然於應化之理猶未足,更生陽氣,積陽氣以就一,故曰一生二。純陽又不能生,更生陰氣,積陰氣以就二,故曰二生三。三生萬物者,陰陽交泰,沖氣化醇,則褊生庶彙也。三家之說,大同小異,今備存之。
  萬物負陰而抱陽,沖氣以為和。
  負,背也。抱,向也。動物則畏死而趣生,植物則背寒而向暖,物之皮質,周包于外,皮質陰氣之所結,故日負陰。骨髓充實于內,骨髓陽氣之所聚也,故曰抱陽。充和之氣運行于其間,所以成乎形精也。沖和之氣盛全,則形精不虧,而生理王也。沖和之氣衰散,則形精相離,而入于死地矣。故大人虛其靈府,則純白來并,君子不動乎心,則浩然之氣可養。純白浩然者,沖氣之異名。沖氣柔弱,可以調和陰陽,故曰沖氣以為和。
  人之所惡,唯孤、寡、不穀,而王公以為稱。
  孤、寡、不穀者,柔弱謙卑之稱,乃流俗之所惡嫌,獨大人君子取以自謂者,乃所以有王公之貴耳。是法沖氣之為和,損心志之強梁,而求益於道德也。
  故物,或損之而益,益之而損。
  夫物有能減損情欲,不自矜伐,卑以自牧。如王公稱孤、寡、不穀之損,故有尊貴之益也。俗物則惟好盈滿,饕餮富貴不知住止而危敗及之。《書》曰:滿招損,謙受益。夫物情之損,有道之益也。有道之益,物情之損也。
  人之所教,亦我義教之。
  世人所教各立其我義教之者。如諸子百氏,自成一家之法,其旨善者,則歸乎聖人之教,其旨悖者,則變為縱橫之學。縱橫則陷於強暴,而不得其死矣。
  強梁者不得其死,吾將以為教父。
  柔弱屬陽,生之徒也。強梁屬陰,死之徒也。在上強梁則失群下之心而覆亡無日,在下強梁則為衆之所加而顛躓可待矣。不得其死,謂不得壽終也。老氏觀俗之失道將以為後世法,知謙損柔弱者必吉,貪暴強梁者必凶,書之垂誡,以為教父。父,先也,本也。
  法一沖和以謙受益,去我義之強梁,必守其至柔也,故次之以天下之至柔。
  天下之至柔,馳騁天下之至堅。
  至柔者水,至堅者金石。馳騁,奔競不息貌。水之流注如駿馬之奔競也。水以至柔,為用而能貫穿金石,沉溺萬物,故曰馳騁天下之至堅也。無有,入於無間。無有,道也。間,隙也。夫道混然之氣,無有形質,故能包裹乾坤而無外,密襲秋毫而無內,與其有形,安得入其無間也。莊子曰:金石不得無以嗚,謂藏道氣也。君平曰:有形銛利,不入無理,神明在身,出無間,入無竅,俯仰之頃,經數千里矣。
  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。
  吾,老氏自稱也。言虛無之道,柔弱無形,而無所不通也。王弼曰:無有不可窮,至柔不可折,以此推之,故知無為之道,有益於物也。
  不言之教,無為之益,天下稀及之。
  聖人觀天道之自然而饉身節用,飭容儀以悟物,故不言而其教行。若乃有為,則滯述損物,既而無為,則利益甚多,故知清靜簡易之道,誠南面之至衛,天下稀及之也。經曰:知我者稀,則我貴矣。文子曰:皋陶哈而為大理,天下無虐,刑有貴乎言耶。師曠瞽而為大宰,晉國無亂,政有貴乎見耶。不言之令,不視之見,聖人所以為師也。
  柔弱不競,在乎無為,無為之益,唯身是親,故次之以名與身孰親。
  名與身,孰親?
  身為實,名為賓,拾實從賓,是謂倒置。《列子》曰:實名貧,偽名富,曰實無名名無實名者,偽而已矣。而悠悠者,趨名不已。名固不可去,名固可賓耶。今有名則尊榮,亡名則卑辱,尊榮則逸樂,卑辱則憂苦,憂苦犯性也,逸樂順性也,斯實之所係矣。名胡可去,名胡可賓,但惡夫守名而累實,將恤危亡之不救,豈徒逸樂憂苦之間哉。鮑焦子推之,徒守名累實者也。
  身與貨,孰多?
  貨,資財也。凡在富貴而樂其資身之具,未有不貪財貨者。夫富者苦身疾作積財而不得盡用,其為形也亦外矣。貴者夜以繼日思慮善否,其為形也亦疏矣。雖有金玉滿室,而無仁惠之心者,空得竊名黷貨之譏,及至家亡身辱,所喪豈少哉。
  得與亡,孰病?
  夫虛名浮利,得之乎輕羽,而性命形神,亡之若太山。達人校量誰者是病。莊子曰:養志者忘形,養形者忘利,致道者亡心心矣。
  是故甚愛,必大費,多藏,必厚亡。
  費,損也。夫甚愛名者,矯情偽行,致損神之息,豈謂小哉。多藏貨者,貪滿苟得,致滅身之禍,何嘗薄哉。
  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,可以長久。
  殆,危亡也。知足者,不貪貨財也。不貪貨財,詛有戮辱之患。莊子稱孔子謂顏回曰:家貧居卑,胡不仕乎。對曰:不願仕。回有郭外之田五十畝,足以給飦粥,郭內之田十畝,足以為絲麻,鼓琴足以自娛,所學夫子之道,足以自樂也。回不願仕。孔子愀然變容曰:善哉。吾聞之知足者,不以利自累也。審自得者,失之而不懼,行修於內者,無位而不作,丘誦之久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