旋如轉輪,反復如引鋸,叢至杳來,無有端倪,則難終難測而未始有極也。彼亦一是非,此亦一是非,所謂善惡特未定也。世人善在所可,惡在所否,則是其所非,非其所是,雖有可否,皆出於彼是之域而已,烏知所謂恢詭譎怪、道通為一者乎?惟達者釋智,回光照之于天,則物之所謂彼者,果有定體耶?無定體,則物無非彼矣。物之所謂是者,果有定體耶?無定體,則物無非是矣。物無彼是,則知通為一,美惡善否,蓋將簡之而不得,又何議議然區別於其間哉?
  眾人熙熙,如享太牢,如春登臺。
  徽宗註曰:凡物以陽熙,以陰凝。熙熙者,敷榮外見之象。眾人失性之靜,外游是務,如悅厚味以養口體,如睹高華以娛心志,耽樂之徒,去道彌遠。
  疏義曰:陰陽者,氣之大也。物之孕氣,以陽而熙,陽融而亨故也,以陰而凝,陰止而靜故也。或熙或凝,唯其時物,則熙熙者,敷榮外見之象。眾人失性之靜,與物俱化,務外游不務內觀。如悅厚味以養口體,曾不知淡乎無味,非直太牢之享也。如睹高華以娛心志,曾不知見曉冥冥,非直春臺之登也。耽樂之徒皆累於物,所以去道彌遠。使其妙觀一性,則萬法皆備,即動而靜,真樂自全,其於道也,夫何遠之有。
  我獨怕兮其未兆,若嬰兒之未孩。
  徽宗註曰:經曰:復歸於嬰兒。莊子曰:不至乎孩而始誰?嬰兄欲慮未萌,疏戚一視,怕兮靜止,和順積中,而英華不兆于外,故若嬰兒之未孩。
  疏義曰:人之有生,形體密化,其在嬰兒則性空無知,經所謂常德不離,而繼之以復歸於嬰兄者是也。孩提則親愛已兆,莊子所謂子生五月而能言,不至乎孩而始誰者是也。惟嬰兄之無知,故居不知所為,行不知所之,欲慮未萌而無所思,疏戚一視而無所擇。怕兮靜止,則氣和而不暴,性醇而未散。和順積中而華不兆於外,則因性自然,而不假人事之華藻,故若嬰兄之未孩。蓋怕者,心無所受也。心無所受,則淡然無物,抱一守真,與嬰兒之未孩奚擇?老氏垂世立教,蓋欲使民復歸於嬰兒,是以於專氣致柔則曰#1能如嬰兒,於含德之厚則曰比於赤子,其立言雖殊,其欲性脩反德,德至同於初,則一而已。
  乘乘兮,若元所歸。
  徽宗註曰:《易》曰:時乘六龍以御天。乘乘者,因時任理而不倚于一偏,故若無所歸。
  疏義曰:萬物之變,膠擾不齊,唯變所適,無所繫較,斯可以言乘乘。《易》曰:時乘六龍以御天。龍以時乘,蓋言乾道變化在乎趨時而已。惟趨時,則即彼之理,因而乘之,豈更駕哉。故乘乘則因持而無所件,任理而莫之違,順物自然而不倚於一偏,故若無所歸。與所謂萬物畢羅,莫足以歸同意。
  眾人皆有餘。
  徽宗註曰:或問眾人,曰:富貴生。食生而慕利者,奢泰之心勝,而損約之志微,故皆有餘。其在道曰餘食贅行。
  疏義曰:聖人重其道而輕其祿,眾人輕其道而重其橡。聖人曰:於道行歟?眾人曰:於祿殖歟?楊雄欲救當時之弊,故設或人之問眾人,而曰富貴生也。蓋晉楚之富,富以利也,孰若保其至當?趙孟之貴,貴以爵也,孰若存其良貴?惟眾人見物而不見道,責生以肆其情,慕利以窮其欲,奢泰之心勝而侈靡者多,損約之志微而節檢者寡,故皆有餘焉,曾不知其在道曰餘食贅行。蓋道之所在,以深為根,以約為紀。泰色淫志,於食為餘,於行為贅,是謂盜夸,非道也哉。
  我獨若遺。
  徽宗註曰:功蓋天下,而似不自己。疏義曰:聖人以道貸天下,(敕+韭)萬物而不為義,澤及萬世而不為仁,覆載天地,刻雕眾形而不為巧,未始有其功也。《莊子·內篇》論明王之治,有曰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,以謂遊於無有。蓋無有者,道之妙用,聖人以至無應天下之群有,所以成帝王之功者,真餘事爾,豈認以為功而固有之哉?
  我愚人之心也哉,純純兮。
  徽宗註曰:孔子曰:吾與回言,終日不違如愚。純純兮,天機不張而默與道契,玆謂大智。
  疏義曰:君子盛德,容貌若愚,顏回之謂歟?觀其悟心齋之說,進坐忘之妙,聖人因其深造默識,則曰吾與回言,終日不違如愚,所謂容貌若愚也。且一性之真,湛然常存,寂寞無為而天機不張,虛靜恬淡而默與道契,則純白內備而朝徹見獨,其為智也大矣。苟子曰:無冥冥之志者,無昭昭之明,無惛惛之事者,無赫赫之功。此之謂歟?然則我愚人之心也哉,純純兮,豈真愚哉?去小智而大智明故也。
  俗人昭昭,我獨若昏;俗人察察,我獨悶悶。
  徽宗註曰:同乎流俗,則昭昭以為明,而其明也小。察察以為智,而其智也鑿。遺物離人而傲倪于一世之習,則惛然若亡而存,悶然若鈍而利,世俗豈得而窺之。
  疏義曰:葆光而不露,是為明之至。行其所無事,是為智之真。流俗之情,蔽於蹇淺,繕性於俗而與之同,則昭昭以為明,而其明也小,非所謂明之至,察察以為智,而其智也鑿,非所謂智之真。體道者異乎是,微妙玄通,深不可識,遺物而不累於物,離人而不誘於人,卓然自拔於流俗之中,悟然若亡而存,如所謂湛兮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