踐其土。況尊我乎?吾不忍久見也。乃負石而自沈於盧水。
  昔周之興,有士二人處於孤竹,曰伯夷、叔齊。二人相謂曰:吾聞西方有人,似有道者。試往觀焉。至於岐陽,武王聞之,使叔旦往見之。與盟曰:加富二等,就官一列。血牲而埋之。二人相視而笑,曰:嘻,異哉。此非吾所謂道也。昔者神農之有天下也,時祀盡敬而不祈喜;其於人也,忠信盡治而無求焉。樂與政為政,樂與治為治。不以人之壞自成也,不以人之卑自高也,不以遭時自利也。今周見殷之亂而遽為政,上謀而下行貨,阻兵而保威,割牲而盟以為信,揚行以說衆,殺伐以要利。是椎亂以易暴也。吾聞古之士,遭治世不避其任,遇亂世不為苟存。今天下闇,周德衰,其並乎周以塗吾身也,不如避之,以絮吾行。二子北至於首陽之山,遂餓而死焉。若伯夷、叔齊者,其於富貴也。苟可得已,則必不賴高節戾行,獨樂其志,不事於世。此二士之節也。
  南華真經循本卷之二十八竟
  #1原文為『玉』,據通行本改為『王』。
  #2原本有『士本』二字,據通行本改為『者衆』。
  #3原本為『思』,據通行本改為『悲』。
  南華真經循本卷之二十九
  廬陵竹峰羅勉道述門人彭祥點校
  雜篇盜跖
  此以下隊仗似日者,魯策列傳,其褚少孫之汎所為乎。
  孔子與柳下季為友,柳下季之弟名曰盜跖。盜跖從卒九千人,橫行天下,侵暴諸侯。穴室樞戶,驅人牛馬,取人婦女,貪得忘親,不顧父母兄弟,不祭先祖。所過之邑,大國守城,小國入保,萬民苦之。孔子謂柳下季曰:夫為人父者,必能詔其子;為人兄者,必能教其弟。若父不能詔其子,兄不能教其弟,則無貴父子、兄弟之親矣。今先生,世之才士也,弟為盜跖,為天下害,而弗能教也。丘竊為先生羞之。丘請為先生往說之。柳下季曰:先生言為人父者必能詔其子,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。若子不聽父之詔,弟不受兄之教,雖今先生之辯,將奈之何哉?且跖之為人也,心如涌泉,意如飄風,強足以拒敵,辯足以飾非,順其心則喜,逆其心則怒,易辱人以言。先生必無往!孔子不聽。顏回為馭,子貢為右,往見盜跖。盜跖乃方休卒徒大山之陽,膾人肝而餔之。孔子下車而前,見謁者,曰:魯人孔丘聞將軍高義,敬再拜謁者。謁者入通。盜跖聞之大怒,目如明星,髮上指冠,曰:此夫魯國之巧偽人孔丘非邪?為我告之:爾作言造語,妄稱文武,冠枝木之冠,帶死牛之脅,多辭謬說,不耕而食,不織而衣。搖唇鼓舌,擅生是非,以迷天下之主。使天下學士不反其本,妄作孝悌,而徼倖於封侯富貴者也。子之罪大極重,疾走歸!不然,我將以子肝益晝餔之膳。孔子復通曰:丘得幸於季,願望履幕下。謁者復通。盜跖曰:使來前。孔子趨而進,避席反走,再拜盜跖。盜跖大怒,兩展其足,按劍瞋目,聲如乳虎,曰:丘來前!若所言順吾意則生,逆吾心則死。孔子曰:丘聞之凡天下有三德:生而長大,美好無雙,少長貴賤,見而皆說之,此上德也;知維天地,能辯諸物,此中德也;勇悍果敢,聚衆率兵,此下德也。凡人有此一德者,足以南面稱孤矣。今將軍兼此三者,身長八尺二寸,面目有光,唇如激丹,齒如齊貝,音中黃鍾,而名曰盜跖,丘竊為將軍耻不取焉。將軍有意聽臣,臣請南使吳越,北使齊魯,東使宋衛,西使晉楚,使為將軍造大城數百里,立數十萬戶之邑,尊將軍為諸侯,與天下更始,罷休兵卒,收養昆弟,共祭先祖。此聖人才士之行,而天下之願也。盜跖大怒曰:丘來前!夫可規以利而可諫以言者,皆愚陋恒民之謂耳。今長大美好,人見而悅之者,此吾父母之遺德也。丘雖不吾譽,吾獨不自知邪?且吾聞之:好面譽人者,亦好背而毀之。今丘告我以大城衆民,是欲規我以利而恆民畜我也,安可長久也?城之大者,真大乎天下矣。堯、舜有天下,子孫無置錐之地;湯、武立為天子,而後世絕滅。非以其利大故邪?且吾聞之:古者禽獸多而人民少,於是民皆巢居以避之。晝拾橡栗,暮栖木上,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。古者民不知衣服,夏多積薪,冬則煬之,故命之曰知生之民。神農之世,臥則居居,起則子于。民知其母,不知其父,與糜鹿共處,耕而食,織而衣,無有相害之心。此至德之隆也。然而黃帝不能致德,與蚩尤戰于涿鹿之野,流血百里。堯、舜作,立羣臣。湯放其主,武王殺紂。自是之後,以強淩弱,以衆暴寡。湯、武以來,皆亂人之徙也。令子脩文、武之道,掌天下之辯,以教後世。縫衣淺帶,矯言偽行,以迷惑天之主,而欲求富貴焉。盜莫大於子,天下何故不謂子為盜丘,而乃謂我為盜跖?子以甘辭說子路而使從之。使子路去其危冠,解其長劍,而受教於子。天下皆曰:孔丘能止暴禁非。其卒之也,子路欲殺衛君而事不成,身菹於衛東門之上。是子教之不至也。子自謂才士聖人邪,則再逐於魯,削跡於衛,窮於齊,圍於陳蔡,不容身於天下。子教子路菹此患,上無以為身,下無以為人,子之道豈足貴邪?世之所高,莫若黃帝。黃帝尚不能全德,而戰涿鹿之野,流血百里。堯不慈,舜不孝,禹偏枯,湯放其主,武王伐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