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則謂之德,即忘我也,於忘我之中而又無非我,此即形中之不形,不形中之形也。治,安也,物不能亂之謂治。曰德日治,曰不得已,曰無非我,名雖相反而其實未嘗不相順,此又是一般說話。
  羿工乎中微而拙乎使人無己譽,聖人工乎天而拙乎人。夫工乎天而俍乎人者,唯全人能之。唯蟲能蟲,唯蟲能天。全人惡天,惡人之天而况吾天乎人乎。
  微,妙也。射之中至於微妙,故曰中微。羿之不能使人無.譽己,亦猶聖人不能逃天下之名也。工乎天者,盡天道也。很乎人,能自晦於人也。俍音良,善也,能也。全人者,全德之人也。蟲,鳥獸百物之總名也。物物雖微,皆有得諸天者,如能飛能走,能啼能噴,能嗚能躍,皆能遂其天性,故曰能蟲能天。謂之全人則不以天自名矣。有天之名,則有人之名,故曰全人惡天。惡者,不樂有其名也。在人而有天人之分,吾已惡之,而况我自分別天人乎,故曰惡人之天,而况吾天乎人乎。唯蟲能蟲,唯蟲能天,此八字極妙。
  一雀適羿,羿必得之,威也。以天下為之籠,則雀無所逃。是故湯以庖人籠伊尹,泰穆公以五羊之皮籠百里奚。是故非以其所好籠之而可得者,無有也。介者拸敕紙反畫,外非譽也;胥靡登高而不懼,遺死生也。
  羿之射見雀必得,雀亦畏之,猿見養由基抱樹而啼,即此意也。以天下為籠,則雀皆在籠之中,不待射之矣。主意不在羿,只引生下句而已。此意蓋謂人有所好惡則必為好惡所迷,伊尹、百里奚,亦因其所好而為人所籠耳。我若無所好,則超出乎萬物之外,誰得而籠之。介者,兀者也。畫,華飾之服也。拸,撦去之也。其足既兀,華飾何足為美。蓋其心於毀譽棄外之矣,故曰外非譽也。非,毀也。胥靡,城旦春之人也。彼為罪人,不愛其身,故登高而不懼。此心無所愛則無所著之喻。
  夫復謵不餽而忘人#1,因以為天人矣。
  復,反復也,猶易之反復道也。謵,習熟也。不餽者,不以遺予於人也,言此道在已,不是賣貨,但知為己而無為人之心,則忘人矣。忘人則在我者純乎天矣,故曰天人。謵與習同。徐無鬼篇有曰,我必賣之,彼故鬻之。觀此可知不餽之意。
  故敬之而不喜,侮之而不怒者,唯同乎天和者為然。出怒不怒,則怒出於不怒矣;出為無為,則為出於無為矣。欲靜則平氣,欲神則順心,有為也。欲當緣於不得已,不得已之類,聖人之道。
  敬我亦不以為喜,侮我亦不以為怒,即所謂舉世譽之而不加勸,舉世非之而不加沮也。天和,造物之和氣也。同乎天和,與之為一也。怒雖出而不怒,則是其怒者本自不怒,而出自然之怒,非有心之怒也。以此一句喻下一句。至人出而有為,於世無所容心,雖為亦無為也。是其所以為者,本自無為而出,即是無為無不為。又如是變換言句。欲靜則必平其氣,氣不平則不能靜矣。欲全其神則必順其心而無所拂,少動其心則神不全矣。凡有為而欲得其當,則必緣順,不得已而後起之意。不得已者,無心之應也。應事而無心,則為聖人之道,故曰不得已之類,聖人之道。
  此篇文字何異於內篇,或曰外篇文粗,內篇文精,誤矣。
  南華真經口義卷之二十四竟
  #1明本『忘人』下有『忘人』二字。
  南華真經口義卷之二十五
  鬳齊林希逸
  雜篇徐無鬼
  徐無鬼因女商見魏武侯,武侯勞之曰:先生病矣,苦於山林之勞,故乃肯見於寡人。徐無鬼曰:我則勞於君,君有何勞於我。君將盈嗜欲,長好惡,則性命之情病矣;君將黜嗜欲,學好惡二則耳目病矣。我將勞君,君有何勞於我。武侯超然不對,少焉徐無鬼曰:嘗語君,吾相狗也。下之質執飽而止,是狸德也;中之質若視日;上之質若亡其一。
  盈嗜欲,長好惡,則失其性命之理;去其嗜欲好惡,則頓失耳目之常,皆病也。學音攀,引卻也。狸德,言其資質與狸同,狗之下品者也。狸德字下得好。視日者,凝然上視而目不眴也。一,生之性也,其生也如死狗然,故曰若亡其一。猶雞之似木雞也,此上品也。
  吾相狗又不若吾相馬也。吾相馬,直者中繩,曲者中鉤,方者中矩,圓者中規,是國馬也,而未若天下馬也。天下馬有成材,若卹若失,若喪其一,若是者,超軼絕塵不知其所。武侯大悅而笑。
  馬之中規矩繩墨,言其身件件合法,故借方圓曲直以言之,不必就馬身上泥而求之。成材者,言天成之材也。若卹若失,即悶然之意。喪其一,即亡其一也。不知其所,去而不知其所止也。此皆借喻之言。武侯悟其無心自然之意,故大悅而笑。
  徐無鬼出,女商曰:先生獨何以說吾君乎。吾所以說吾君者,橫說之則以詩書禮樂,從說之則以金版六弢,奉事而大有功者不可為數,而吾君未嘗啟齒。今先生何以說吾君,使吾君悅若此乎。徐無鬼曰:吾直告之吾相狗馬耳。女商曰:若是乎。曰:子不聞夫越之流人乎。去國數日,見其所知而喜;去國旬月,見所嘗見於國中者喜;及期年也,見似人者而喜矣。不亦去人滋久,思人滋探乎。夫逃虛空者,藜藋柱乎,鼪鼬之逕,踉位其空,聞人足音,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