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,而目與心兩項卻不說,此皆文字變換,奇而又奇者也。趻踔,一足行之貌也。無如矣,無似我者也。何可易邪,不可變易也。有似,有可見之像也。蓬蓬然,風聲也。指我,以手指風也。我,以足踐風也。就風之中又添說箇小不勝大勝,愈見奇特,即人眾勝天,天定勝人之意。小雖不勝而大勝,則萬物孰能出於造化之外哉。自然而然者,物物不可違也。
  孔子遊於,宋人圍之數匝而絃歌不輟。子路入見曰:何夫予之娛也。孔子曰:來,吾語汝。我諱窮久矣而不免,命也;求通久矣而不得,時也。當堯舜而天下無窮人,非知得也;當桀紂而天下無通人,非知失也。時勢適然。夫水行不避蛟龍者,漁父之勇也;陸行不避兕虎者,獵夫之勇也;白刃交於前,視死若生者,烈士之勇也;知窮之有命,知通之有時,臨大難而不懼者,聖人之勇也。由處矣,吾命有所制矣。無幾何將甲者進辭曰:以為陽虎也,故圍之。今非也,請辭而退。
  此段只言時命自然,非人力所預知道者,又何懼焉。中間以漁父獵夫烈士比聖人,亦自有理由處矣。令其止息,不必言之意。
  公孫龍問於魏牟曰:龍少學先王之道,長而明仁義之行。合同異,離堅白,然不然,可不可,困百家之知,窮眾口之辯,吾自以為至達已。今吾聞莊子之言,汒焉異之,不知論之不及與知之弗若與。今吾無所開吾喙,敢問其方。公子牟隱機太息,仰天而笑曰:子獨不聞夫埳井之蛙乎。謂東海之鼈曰,吾樂與吾跳梁乎井幹之上,入休乎缺甃之崖,赴水則接腋持頤,蹶泥則沒足滅跗,還虷蟹與科斗莫吾能若也。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埳井之樂,此亦至矣。夫子奚不時來入觀乎。東海之鼈左足未入而右膝已縶矣,於是逡巡而卻,告之海曰,夫千里之遠不足以舉其大,千仞之高不足以極其深。禹之時,十年九潦而水弗為加益;湯之時,八年七早而崖不為加損。夫不為頃久推移,不以多少進退者,此亦東海之大樂也。於是場井之蛙聞之,適適然驚,規規然自失也。且夫知不知是非之境而猶欲觀於莊子之言,是猶使蚉負山,商距馳河也,必不勝任矣。且夫知不知論極妙之言而自適一時之利者,是非埳井之蛙與。且彼方跐黃泉而登大皇,無南無北,奭然四解,淪於不測,無東無西,始於玄冥,反於大通。子乃規規然而求之以察,索之以辯,是真用管闚天,用錐指地也,不亦小乎。子往矣。且子獨不聞夫壽陵餘子之學行於邯鄲與。未得國能,又失其故行矣,直匍匐而歸耳。今子不去,將忘子之故,失子之業。公孫龍口階而不合,舌舉而不下,乃逸而走。
  公孫龍,當時之辯者也。指其名而言之,所以闢之也。井蛙海鼈之喻,都是撰出。不知這老子胸中如何有許多劣相。虷,井中赤蟲也。蟹,螃蟹也。坎井之地,虷蟹科斗皆周旋其中,故曰還奸蟹與科斗。九年之水七年之旱,人人如此說,安得水旱如此之久,信然人類盡矣。莊子添箇十年九潦八年七旱字,便自別了這般等閑處,亦看得筆力。適適猶虩虩也。商蚷,小蟲也。跐,蹈也。大皇,天也。下蹈黃泉,上登于天,言其見趣之高遠也。奭然即釋然也,四解,四達也。淪於不測,所入者深也。始於玄冥,言在於無極之先也。反於大通,歸於至道也。以察察之小明而欲窮素之以言辯,不亦小乎。邯鄲失行之喻尤佳,國能,邯鄲國中所能之步也。學未成而故步又失,所以匍匐歸也。列子所言魏牟公孫龍,與此全異。
  莊子釣於濮水,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,曰:願以境內累矣。莊子持竿不顧,曰:吾聞楚有神龜,死已三千歲矣。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。此龜者,寧其死為留骨而貴乎,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乎。二大夫曰:寧生而曳尾於塗中。莊子曰:往矣,吾將曳尾於塗中。
  往先者,往見之,先道此意也。以境內累者,言欲托之以國也。死留骨,生曳尾之喻,真是奇特。
  惠子相梁,莊子往見之。或謂惠子曰:莊子來,欲代子相。於是惠子恐,搜於國中三日三夜。莊子往見之曰:南方有鳥,其名鵷鶵,子知之乎。夫鵷鶵發於南海,而飛於北海,非梧桐不止,非練實不食,非醴泉不飲。於是鴟得腐鼠,鵷趨過之,仰而視之曰,嚇,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嚇我邪。
  嚇,恐奪其食而為此聲也。以鴟之腐鼠而嚇鳳,比惠子以國相而嚇我,不知此老何處得許多好譬喻。自莊子而下為文字者,無非竊其機關。這一部書,天地間如何少得。莊子惠子最相厚善,此事未必有之,戲以相譏爾。練實,竹實也。
  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,莊子曰:儵魚出遊從容,是魚樂也。惠子曰:子非魚,安知魚之樂。莊子曰:子非我,安知我不知魚之樂。惠子曰:我非子,固不知子矣。子固非魚也,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。莊子曰:請循其本。子曰,汝安知魚樂云者,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,我知之濠上也。
  這一般說話又奇。循其本者,請反其初也。言汝當初問我非魚安知魚之樂,是汝知我之意,方有此問,汝既如此知我,則我於濠上亦如此知魚也。二人最為相知,想當時對語亦自可觀。
  此篇河伯海若問答,正好與《傳燈錄》忠國師無情說法、無心成佛問答同。看大慧云:這老子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