辭之?知和以為不知足者不能讓畔,故爭四處而不以為責;知足以無以天下為,故棄天下而不以為廉。康責之實,反監之度而已。度,謂器之小大不同,謂人性皆然,不可也。俠溺於馮氣,言馮恃多資,其氣驕滿。體澤則馮,謂形體潤澤則恃而不知衛生。極言富之為害,如此其終也,觀之名則不見,求之利則不得;人乃繚意絕體而爭之,此則向所謂和為為而不知所以為也。夫孔子不能化盜跖,子張不能服苟得,苟得取直於無約,無足見屈於知和,則知善惡名利不足以相勝,唯道德足以勝之也。
疑獨註:無足食而不知分,故謂人未有不欲興名就利者,人利其富,則歸之下之;為人之所下,則貴可自養,其意乃樂;子何無意於此,智不足以致此而力不能行耶?推正理而不忘以遺食求之心耶?知和對以今好利欲富之人,中無主正,不又自享富貴,但得與之同生同鄉,則以為超世絕俗,是與俗共化於世,遂去至重之生,棄至尊之道,以為人之所為而不能任天之自為,去道不亦遠乎?夫人之情,感物而動,非體之所有,非心之所存。為為者好為,所以為者無為而無不為。唯人不知無為,是以雖處富貴之極而不免於息也。無足又言富之勝人,窮天下之美,極天下之勢,聖賢所不能及,道德所不能勝。勇者助其威強,知者助其明察,因人之德以為賢良,無位而嚴若君父,此富者之事也。若夫聲色滋味權勢,人之所同欲,不待學而能,此性之見於情者。天下之人孰能辭焉?知和又謂智者之為動以百姓不違其度。度者,心之法。是以足而無所爭,無為而無求,今之不足者求四方爭而得之,亦不自以為貪有餘,故雖得天下而辭之亦不自以為康。貪康之名,雖見於外而實由於內,反照之心,足以知矣。不以貴驕人,所以長守貴;不以財戲人,所以長守富。見之於幾,計息慮反,恐傷其性,故辭而不受,非以要名譽,天下自以名譽歸之。堯、舜之讓許由、善卷之不受,皆就利辭害,非興名譽而名譽興焉。無足謂知和所尚,持守名譽,苦體絕甘,何異久病長而不死者?知和曰:天下之物以平為福,有餘為禍,財其甚者!今富者惑於外好,遺忘本業,侅塞於不正之氣,若負重升高,可謂苦矣!貪財權以慰心竭慮,靜居則沒溺於欲,體澤則馮陵有為。求而不得,則疾生矣。積財若堵,馮而不舍,辱將至矣!古人積財聚粟以備鄉閭饑荒疾息之用,所以濟衆而成德也。今富者多積而無用,求益而不止,憂積於內,無所不思,防息於外,無所不備,財為天下至害也。皆遺忘而不察及盜賊之息,至求盡其所有,則性命之情已,竭所積之財,又單欲反一日之貧賤無事,不可得也!而乃繚繞其意以深思次絕其體以禦息,豈不惑哉!
碧虛註:此章重解前二章,世之興名者欲貴,就利者欲富,二者安逸之道,誰無其意乎?或識暗不知,或知而力怠,推正理而不忘,謂委命而弗取,其於富貴也何有。世俗以與富貴者同時同鄉,猶誇以為勝。而內有主者,不為物遷,達古今者不為事動也。物莫重乎身,身莫重乎生,今乃同俗化世,去重棄尊以為其所為,而論安體樂意之道,何綠近之。處貧賤則怵惕,居富貴則听愉,是昧本而矜迹也。為為者,為興名就利之為,而不知富貴之為也。舍其自為而欲興就者,知其不免矣。夫礨空之蟻,唯聚膻臭;蒙袂之士,恥近嗟來。魚相忘於江湖,人相忘於道術,又何籍乎因挾哉!縱肆者遇聲色則心樂,驕侈者處權勢則體安,此人之性也,孰不願之?動以百姓,非為己也。不違其度,少私寡欲。爭四處者,謂征伐四方。志在安民,非利寶貨,故不為貪,及其功成名遂,禪位有道,亦不自以為廉也。王子搜逃乎丹穴,顏闔飯牛辭聘,此豈要名譽哉!舜以天下讓善卷,養卷耕而不顧,此豈興名譽哉!責饕之人以恬淡為病,寂寞為膽,而不知平易為福,有餘為害,唯財速禍,慘於他物,而世俗弗悟也。以恬淡寂寞之士觀鍾鼓醪醴,則喪亂道業;觀膏粱充溢,則動多艱苦;觀權勢取慰者,溺為身疾二觀攫金不顧者,甚於戮辱。而委積無厭,憂畏不釋,一旦禍至身傾,唯求所積之早盡耳。當此之時,真性已竭,貨財已單,思放鷹犬於蔡上,聞鶴唳於華亭,詎可復得耶?
鬳齋云:此人,指富貴者。非有甚高難及之行,心無所主,失其正性而為流俗所化。非他,是已覽察古今向背以求自利而已。至重至尊者,天理,皆棄而去之,獨為其所謂求富貴之事,此豈安體樂意之道耶?為其所為,乃人為;所以為者,天理也。棄天理而弗循,雖天子猶不免患,況其下者乎?富貴之人,極其美好,盡其權勢。至人賢士,有所不及。使人、因人,皆言其力可役物,俗云財能通神之意。天下雖以我為非,我亦安能辭避?此設為貴者之言也。知者所為,以百姓之同得於天者為主,不敢違於法度。德足於己,則無所爭。為不在人,求無所與。四處,四方也。責廉之實,非務外也,求天理法度而監之。反身而慮之,不以美名害身,有天下而不與,賢名歸之而無愧,非求以興名譽也,此又把堯、舜、許由都做好說。無足謂必欲求名而不求富貴,則徒苦其身,身雖存而如疾不死耳。平為福至財其甚者數句,極妙。嗛,謂塞滿其口。侅溺,不自在。馮氣,怒而氣不通。慰,猶足。